不待贾珠找到改革的突破口,家里先出事了。
大老爷打儿子,说来无甚稀奇。若不是探春警觉,也就混过去了,估计从始至终都不会引起关注。
其实,平儿过来讨要宫里御赐的外伤膏时,探春也没警觉。贾家门风如此,老子打儿子是家常便饭,直到听清贾琏挨打原因,才知道出了大事。
事情缘起自贾赦身上,他相中石呆子的扇子。只因那二十把扇子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的,又有古人真迹,便命儿子去买。
可石呆子虽穷,却将扇子视如性命,多少钱也不肯卖。贾琏买不到扇子,被大老爷成天骂。
贾雨村不知如何得知此事,竟讹石呆子拖欠官银,把人抓到衙门,抄没扇子,又作官价献了过来。
贾赦得意,拿扇子质问儿子。贾琏气道:“为这点子小事就将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一句话触怒大老爷,被他老子混打一顿,脸上都挂了彩。
炎炎夏日,探春只听出一身冷汗。大名鼎鼎的石呆子命案,原来发生在此时!
脂砚斋批“《一捧雪》伏贾家之败”,暗示贾家后来获罪,正由这桩命案而起。
探春再三向平儿打听,却打听不出石呆子的下落。
石呆子不能死!
探春急慌慌去找大哥哥,要他务必救下石呆子的性命。
贾珠书生意气,闻言义愤填膺,放下书本就去找老爷。贾政边骂贾雨村混账,边找纨绔大哥理论。
可惜,大老爷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得了扇子不假,可那是他一手钱一手货买来的。他又没让贾雨村害人,全是那厮刻意攀附,自做主张。至于那狗官如何得来的扇子,全不与他相关。
俩兄弟因着家产的心结,面和心不和。大老爷听不进劝,认定老二故意找茬,没两句就吵翻了车。贾政拂袖而去,指天发誓不再管大房的事。
贾珠气得牙疼,心道府里的事,你甩手也就甩了,可人命案子却不是不闻不问就能翻篇的。眼下哪有置气的功夫,当务之急是救人啊!
他再三苦求,贾政才捏着鼻子给雨村写了张条子,要他放人。
为防横生枝节,贾珠亲自跑了一趟,救出石呆子,又给他请医问药,再从私库里垫上两千银子作为赔偿。
本以为这样就能圆过去,不想那石呆子是个犟的。饶是才从鬼门关逃出一条性命,依旧不改初心,咬死了不要银子,只要他的扇子!
贾珠情知老爷不肯再出头,他作为小辈又没面子劝大老爷,思来想去找贾琏谋划。
贾琏脸上伤还没好,闻讯千恩万谢,好生客气了一阵才道:
“再想不到二老爷能做到这个地步!人救下来固然极好,只是那张条子,岂不坐实坊间传言,让人觉得咱们两房不和?好在我们老爷的名声满城尽知,想来还不至妨碍二老爷的官声。唉,只是这个石呆子让人头疼,乖乖拿钱不香吗?非叫咱们兄弟做蜡!”
贾赦是出了名的浑不吝,犯起浑来软硬不吃,当真愁坏了小哥俩,商量许久也没个对策。
次日,贾珠只得硬着头皮奔了大房。
偏他去得时候不对,大老爷正左拥右抱着吃酒,向几个最得宠的姬妾显摆扇子。正嘚瑟时,贸贸然被愣头青下了脸。一时酒意上涌,当场把人给打了。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伯父打侄子也不框外。只是贾赦臭名在外,贾珠偏又是家族小字辈里唯一的秀才公,能是随便打的?
奈何赦老爷犯起浑来连亲爹都不认,几碗黄汤下肚,连劝架的贾政也要揍。要不是仆从眼疾手快,团团把人护个严实,二老爷也得挂彩。
探春早派耳目盯着那边的动静,闻讯就冲去荣庆堂搬救兵。
可怜史老太君偌大年纪,还得给两个胡子一大把的儿子拉架。真是造孽哟!
史老太君固然震住场面,也气得犯了心口疼,脸色煞白一片。上寿数老人家的康健算不得数,一个不好就过去了,唬得一众儿孙呼啦啦跪倒一片。
贾赦此时什么酒也醒了,吓得以头抢地,直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眼见老太太气病了,他才知道怕。虽恼二房多事,却不敢再招老太太的不痛快。少不得忍痛割爱,咬牙交出那二十把还没捂热乎的宝贝扇子。
贾珠生怕夜长梦多,忙拉着贾琏去石家还扇子,又陪上压惊银子,总算了结此事。
这个结局,贾赦固然气恨难消,最搓火的却是贾雨村。这才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止没笼络住赦老爷,还把政老爷给得罪了,真真鸡飞蛋打。
却说史老太君休养几日,不待身体恢复,便急急把大房两口子叫来训诫。
老太太数落邢氏不贤,怪她对丈夫的胡作非不加劝阻,又怪她对继子继女毫不关心。
“不相夫不教子,要你何用?”
这话把邢夫人的魂给喝破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又是认错又是讨饶。她本就不得大老爷喜欢,嫁过来又没能生养一个半个,若再触怒了老太太,等着她的就只有一纸休书了。恐惧,令她紧紧夹起了尾巴。
老太太见她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更堵心,只得拎起精神对付儿子。到底是袭了爵的长子,口气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