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派的四方马车悠悠穿过朱墙黛瓦,内侍宫娥们都认得这是东宫出来的马车,在甬道一旁避让。
从雕花圆窗看见越来越远的东宫,陈嫣攥着车窗帘子,慢慢放下。
她来时孤身一人,可她身边那些人实在无用,连在平南侯府都护不好她。萧决索性把皇后指来那些宫女们一并给了陈嫣带回去,皇后的人,自然是信得过,且有本事的。
无论如何,至少不会让她在平南侯府里受欺负。何况平南侯如今既然已经回来,顾明熙又已经被罚,想必没那么多危险。只是她既然有孕,终归要更上心些。
萧决嘱咐过她们,务必保护好她。
宫女们跟在马车两侧,陈嫣从车帘缝隙里看见她们的身影,却更不安了。
她想回家是因为不安,可如今朝着家里去,却还是心里惶惶。
陈嫣攥着自己藏在袖中的手,剪瞳低垂,眼见着离萧决越来越远。她想起萧决站在门口目送她远去的身影,有些担心,会不会她走了之后,就会看不见他了?
宫女们跟着马车步行,都循规蹈矩的,并不多言。过了会儿,却见一只纤纤玉手掀开车帘,随后探出半张芙蓉面,眼神有些怯,问道:“我们只是回家住几天吧?”
宫女们对视一眼,谁也不知道这问题答案是什么。临行前,殿下只是嘱咐她们好生照顾陈姑娘,不能出半点岔子,并未说此去归期几何。
毕竟他们还未成婚,无论如何,这么名不正言不顺住在东宫之中,确实不太好。兴许殿下的意思,是要住到陛下下旨赐婚。
“奴婢等不知。”其中资历最高的那宫女盼夏答道。
她的回答让陈嫣更不安了。
陈嫣缩回头去,倚着绣兰锦缎靠枕闭目,一旁的紫铜麒麟香炉中飘出淡淡烟雾,那是安神静心的草木香,天然无害。
不多时,她忽然喊了句:“停下。”
马车应声停下,驾车之人是太子近侍,临走前也被萧决叮嘱过,一定要安然送她回府。宫女们对视一眼,正欲问陈嫣有何事吩咐,陈嫣掀开帘子,撇嘴道:“我要下车。”
盼夏搬来脚凳,伸手搀扶。陈嫣没搭她伸来的手,人都还未站稳,却已经朝着来处跑去。
盼夏哎了声,“姑娘。”
她们后知后觉地追上去,陈嫣跑得快,倘若摔着碰着,她们掉脑袋也担当不起。
陈嫣跑得快,额上的刘海被风吹开,远远地看见了萧决的身影站在宫门口。她鼻头一圈,霎时红了眼眶。
停下来时惯性太大,额头狠狠在萧决胳膊上撞了下,她本就发红的眼眶一下子蓄满泪,夺眶而出。
陈嫣吸了口气,声音带着哭腔,“我……也不是……一定要回家,我就是……就是有点害怕。因为,因为发生了好多的事……好多……”
语无伦次,句不成句。
其实本来没那么想哭,可是一开口,就变得控制不住自己。她一边哭,一边用手背擦眼泪,她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随随便便这么爱哭。
而且旁边好多人,好丢人。
越想忍住,就越忍不住。眼泪好像断了线似的,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呜呜呜呜呜呜……”陈嫣总觉得那些人在看自己,又没什么办法解决,自己也忍不住,索性一头钻萧决怀里,哭声被闷在他怀里。
萧决眸色渐柔,伸手围住怀中的人,“没关系。是孤不对,孤没有察觉到嫣嫣害怕。”
他还没有足够的耐心。
陈嫣摇头:“没有没有,阿决已经很好了,就是……就是……”
她瓮声瓮气从他怀中抬头,一双眼还湿润着。
萧决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她要说的话是什么。
又问:“不是一定要回家的话,那不回家好不好?”
任谁听到此刻萧决的声音,都会惊叹于他的温柔。向来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竟然也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唔,可是……我也挺想舅舅的。”陈嫣犹豫。
萧决道:“可以请舅舅每日过来看嫣嫣。”
“唔……”陈嫣垂下头,用袖子擦去眼泪,还是犹豫,“那……那好吧。”
萧决得到她的答案,当即将人打横抱起,抱回东宫偏殿。
他们二人这些日子本就是宫中的风口浪尖,又如此招摇。钟贵妃远远看着,待人都走了,才懒懒命人回宫。
她方才瞧着,他们俩还真是情深呢。不过越情深越好,越是情种,越是好。
钟贵妃与身旁的侍女道:“陛下与太子这些日子可有什么联系?”
侍女摇头:“奴婢未曾听说,似乎还僵持不下。”
僵持不下好啊,钟贵妃轻笑。
话音刚落,步辇转过头,钟贵妃远远地看见了吴王身影。
“这吴王近来倒是进宫勤快。”钟贵妃喃喃,她不大看得上吴王,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应对。
二人相遇时,还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吴王今日进宫,是为了淑和的婚事。淑和有孕,又坚持非顾明熙不嫁,吴王被折腾得没办法,只好拉下脸来求皇帝。
淳安帝的意思,是顾明熙配不上淑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