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恽和聂羽,两个驰骋疆场六七年的铁血大汉,杀敌无数,手中的刀不知染了多少血,此情此景,此时此地,也免不了脊背发寒,寒毛直竖。
聂羽抽出马腹下的长刀,一手紧握着刀柄,握得手背青筋都鼓起两条,可见有多用力,另一只手捏住缰绳,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下。
“谁?是谁鬼鬼祟祟的,给老子滚出来,再装神弄鬼的,小心老子乱刀砍了你!”张恽握着刀柄,大声喊道。
其实有些虚张声势。
人都是这样,对未知不明的东西,更恐惧。
苗兰吓得都不敢吭声,她不怕人,就怕这种鬼气森森的氛围了。
草,好吓人啊!
从破败的房屋中走出来一人,那人一身黢黑,蓬头垢面,甚至都分不清是人还是竖着走的动物。
张恽手中的刀紧了又紧,刀尖指向来人:“你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那人停下脚步,伸出黑黢黢的两手,扒拉开垂在脸前的头发:“贵人,我是人。”
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磕头求救:“求贵人搭救我们,求贵人搭救。”
聂羽打马上前,长刀垂下,挑起他的头发,围着他转了一圈,将他仔细打量过后,才调转马头回到马车旁。
“怎样?”张恽问道。
聂羽淡声道:“没有危险。”
张恽盘问道:“你是何人,哪里来的,为何会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简州?”
那人道:“小的叫王二,是渝州酆都人士,从酆都逃出来的,无钱无粮,一路要饭逃到这里,却不料这里竟荒无人烟,寸草不生。”
张恽又问:“你是一个人?”
王二道:“不,小人还有个孩子。”
他急忙起身,跑回那间破败的屋子,抱出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
苗兰早已掀开帘子,探出了头。
张翠玉也掀开帘子,探着头在看。
看到小孩黑黑瘦瘦,浑身脏兮兮的,跟山中野猴似的,张翠玉心里很不忍。
张翠玉问:“就只有你和你孩子两个人吗?”
王二摇了下头,又点下头。
张恽冷声道:“到底是几人?”
“本来是四人,我那才十六岁的弟弟,在逃难途中被人分而食之了。我和我娘带着孩子一路避开人群逃到这里,结果,前天黄昏,我出去找吃的,回来后发现我娘被野狼咬死吃了,孩子被她藏了起来,没受到伤害。”
王大近乎绝望的说出这些话。
“我带着孩子躲在这里,一直不敢出去。今天听到马蹄声,才敢跑出来,求求贵人,搭救我们一把,带我们出去吧。”
张恽看了眼聂羽,都不用明说,聂羽便明白什么意思。
聂羽打马走去王二躲藏的那间屋子,在里面查看了一番,回来后,他冲张恽点下头,示意王二说的话可信。
马车里坐不下太多人,张恽便让王二坐在马车外,同他一起驾车。
王二的孩子,因为还小,才三岁多点,也不占地方,便让孩子进了马车内。
而且王兰和张翠玉,看着孩子可怜,也不忍心让孩子在外面,不等张恽发话,便主动让孩子进了马车。
张翠玉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是在前一个落脚之地飞龙镇买的。
“给,拿着吃吧。”
苗兰见小孩瑟缩着不敢伸手接,又看了眼他黑黢黢的手。
“小孩,我喂你吃吧。”她从张翠玉手里接过馒头,掰成一小块,喂给小孩。
出了简州城,到了下一个地方广平郡,隶属随州治下。
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张恽道:“大娘,苗姑娘,今夜咱们便在广平郡歇下可好。”
张翠玉笑道:“都行。”
苗兰牵着王二的小孩从马车里出来,笑着向张恽道谢:“多谢张护卫了。”
张恽羞赧地挠下头:“嗐,苗姑娘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聂羽拿胳膊肘撞他一下,笑得意味不明。
然而苗兰已经转过了身,并没看到他们俩那点小动作。
入城后,几人进了一家客舍,要了两间房。
苗兰一家人住一间,房里两张榻,苗兰母女三人睡一起,苗青睡一张。
张恽和聂羽以及王二父子俩住的是一间大通铺,都是些大老爷们,就挤一块睡了。
苗兰让客舍的小二给隔壁送了两大桶水,又给了小二些散碎银两,让他帮忙去弄两身孩童的衣裳,以及两身大人的衣裳。
“娘,咱们帮他们一把,也算结个善缘。”
张翠玉慈爱地笑了笑:“行,都依你的,更何况这是好事。”
说完,她又气又怨地叹口气:“唉,这惨无人道的乱世,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苗薇坐在一边靠在张翠玉身上,想到下午王二所说的话,她心里仍有些惊颤。
“娘,你说要是咱们这次去陇南,没有张护卫他们相送,那我们岂不是……”
“不会的。”苗兰一口否决,“就算没有张护卫他们相送,我也会想办法花钱雇人送我们一程。再说了,只要能利用好一切可利用的,即便是在一群逃荒人里,我们也是领头的,绝不会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