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重重青山隐进了云雾中, 成群结队的大雁从苍蓝的天际飞过,平原上如蜿蜒白蛇的河流冰雪消散,流水渐潺潺。
燕明冶穿着翠竹色的衣衫, 衣摆绣着银白的竹叶, 他抬头望向隆康镇的匾额,露出淡淡的笑容,又低头整理了鬓发、衣领,策马往前。
虽是春风温凉的二月,他头上却布满薄汗。他带着小厮从京都一路疾行赶来, 只花了不到十日。如今身上闻着有股汗味, 他虽急切地想见她, 还是寻了一个客栈,沐浴之后,仔细地将身上拾掇干净,又把脸上新冒出的青色胡须刮了, 穿上熏过香的衣裳, 才迈步往驿馆走去。
他头戴玉冠,剑眉星目, 也不顾春风的寒凉, 展开手中的折扇。他走在隆康镇充满粗布麻衣的的街市上, 惹得行人纷纷注目,他自我感觉极好, 京都来的翩翩佳公子, 自是不凡。
……
檀欣悠悠地醒转过来,眼中还带着浑浊不明的光,她看到床边面露关切的云水与贵妃,想起晕倒前云水的话, 她一下跳起来抓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什么反?”
云水不再敢说,他怕“造反”二字一出口,檀欣姑姑又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林绿萼坐在床边拉住檀欣的手,好言相劝,“檀欣,你照顾我十几年了,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性子。该怎么做,我和云水会从长计议,你只需帮我保守秘密,好吗?”
檀欣眼眸微闪,嘴上同意了,心里却七上八下,想着无论如何要尽快通知林相。
林绿萼和云水走到院子外,她低叹了一声,“你打算怎么做?”
春光洒在云水白皙的脸庞上,他眼含深情地望着林绿萼,一时并未答话。钱思告诉他,他的皇叔徐仲这些年一直在边关发展势力,待东北的兵器运输过去之后,他就会寻个适当的机会,引兵造反。
但如今姐姐怀有身孕,他不能放任她不管,他若不在她身边陪伴着她,他也会日日担心。他想带她一起走,可舟车劳顿,边关苦寒,又逢战乱,她这样养尊处优长大的女子,怎能在有身孕的时候吃这样的苦。
檀欣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距离孩子出生还有七个月,就算这七个月没被其他人发现贵妃肚子日益变大,姐姐安稳地生下了孩子,之后孩子来到这世上,还要东躲西藏地过活吗?
可是七个月,能拿下皇城吗?
心中思绪万千,他在柳树旁静静地站着。林绿萼伸手轻抚他紧皱的眉头,“你不如去寻钱思商量一下。”
“如果……”林绿萼伸手抱住他,头埋在他的怀中,热泪涌上眼睑,她却极力憋住想哭的冲动,细声地说,“我是说如果,你想去远方,你就去。”
前段日子,她只想他陪在身边,与她在京郊别院做一对神仙眷侣。中间分隔了十几日,他不在身边的时日,她虽然万般思念他,但她也总能自己找到乐子打发时间。
如今来了显州,她亲眼所见流离失所的垂髫孩童的可怜模样,心里一时感慨万千,许是她也有了孩子,她的心变得更加柔软,她希望自己爱慕的人,能为这个世间做些什么,即使是微薄的力量,她也希望在她的孩子出世的时候,天下能有更多的孩子吃饱穿暖,享受父母之爱。
“你先去寻钱思商量,再回来告诉我你的决定。”林绿萼从他怀里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脸颊两个梨涡明媚动人,“我等你。”
“好。”云水低头拥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姐姐真是世间最好的珍宝,明艳的外表下有一颗更加明艳的心。
两人在柳树旁相拥的时候,檀欣小心地贴着院墙溜了出去,她要立刻给林相传信:贵妃有孕了,一定要让皇上知道这是他的孩子,让皇上将贵妃接回宫中养胎。她虽然忠于贵妃,但更忠于林家,她不能见贵妃私下产子将林家带入万丈深渊而坐视不理。
云水送姐姐回房中休息,他离开驿馆,去赵府寻钱思,这些时日钱思一直在赵府与赵夫人称兄道弟地喝酒、谈生意。他刚走到驿馆门口,眼中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燕明冶,他在这里做什么?
云水眉眼上扬,燕明冶在这凉爽的春日里轻挥一把折扇,真够奇怪。倒让他想起去年夏日坚持穿厚重奢华衣裙见燕明冶的姐姐……见面的时候要用不合时宜的物品,这难道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吗?
燕明冶激动地挥手,宽袖在风中翻飞,“云水姑娘,多日不见,你越发……”云水竟然和他一样高了,记得上次见面时还矮他半个脑袋,小姑娘长得真快,“你越发美丽了。”
云水面无表情地打量他,燕明冶在京都这些时日,皮肤白皙了许多,才从边关回来的那股苍凉劲儿已经全无了。他穿着碧色的锦袍,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贵妃娘娘在驿馆吗?”
他浑身透着一股遮挡不了的喜悦之色,眼角眉梢的笑意像火一样灼得云水心口不太舒服,“你有事吗?”
“啊,一些小事。”燕明冶心中被即将重逢绿绿的喜悦填满,他记得云水姑娘说话声音硬朗,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