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坐在上首, 麋竺端起酒樽敬他。
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个雍容君子,对曹操的态度也很是谦恭。
曹操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人,言辞之中称得上客气。
麋竺一看有戏, 起身对着曹操一礼,态度小心地询问能不能让麋家的商队进许都。
曹操摸下巴,不置可否。
麋家的巨富当然不是吹的,不但僮仆食客近万,资产上亿, 而且马匹也有极多, 几乎能撑起一个军队。
虽说不及那些久有底蕴的世家, 却也是个大家族。
这回还是主动给许都送钱来的。
麋竺本以为自己拒受官职之后必然会惹怒曹操, 求见极其困难, 或是会有一番刁难, 没想到曹操居然这么和善。
曹操对他的印象也不错。
麋竺一看时机已到, 接着就开始说明他的目的了。
他非常诚恳地请求曹操把刘备放出许都, 不要软禁他, 这样有失名望。
曹操笑道:“血诏一事还未查明, 我虽也想将人释放,可他如今自是要配合审问。”
麋竺犹豫:“这……”
曹操眯眼, 笑意瞬间一扫而空, 神色有些危险:“嗯?敢问子仲有何高见?”
麋竺眼皮一跳。
你变脸怎么这么快的!
但他此时能得三公之一的司空亲自接见已是极大的殊荣,必然没有讨价还价的道理。
可这样一来, 先前谈的送商队进许都的事情也无法收回, 只能依照他自己说的去做。
毕竟心里有鬼, 吃了亏他也只能暗自咽下。
于是麋竺强行转移话题,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他弟弟麋芳跟随商队游历的时候听闻有一位神医,名为华佗才,曾为太守陈登治过病,医术极其高明,不知能否让弟弟麋芳把他带到许都来为司空医治头风。
曹操素来患有头风之症,每次发作都心乱目眩,极其难受,麋竺这句话算是戳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张机倒是对此症有些办法,却只能延缓一时,无法根治。
这回曹操同意了。
麋竺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告退。
曹操眯眼,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头。
麋竺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做善人来的。
他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刘备考虑,而以华佗为借口让商队出许都就是试图帮刘备解除眼前软禁的局面。
这事情的真实目的他甚至没告诉弟弟麋芳。
在麋竺看来,自己的主公明以识人,一心匡扶汉室,如今却被专权的曹操软禁,当然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而他给曹操推荐的医者也不是没有思虑过的。
华佗的医术确实很厉害。
要说陈登的病,许都这边的人也确实有所耳闻。
据说他发病时胸中烦闷,面色赤红,什么也吃不下。结果华佗一诊说他胃里面有数十升虫,给他开了汤药。
喝了药后,陈登直接呕出了足足三升的虫子,皆是活物。头为赤,下半身还是生鱼脍的模样。
不看别的,光是一个诊就很能看出他的水平了。
都说“对症下药”,不诊出病症又如何下药?
他不但把陈登的病给诊了出来,甚至还一语道破他的病因是吃了腥脏之物所致。
华佗平时行医云游四海,也没有固定的住处,要找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麋竺是不傻,可他也着实不擅长耍心眼,光凭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招儿自是瞒不过那些或是极为毒辣又或是老谋深算的目光。
看着麋竺一副算盘打得啪啪响的样子,曹操也不忍心破坏他现在尚算不错的心情嘛。
战役好不容易结束,一回到许都,曹初就立即回府去拜见丁夫人。
只见丁夫人拉着曹昂正在叨叨。
“我如今管不动你了,只求你以后不要冒如此大的险……”
丁夫人显然听闻了他深入敌营险些被袁绍抹脑袋的事儿,神情满是担忧。
曹昂沉默半晌,回道:“阿母莫要如此,我若不行此事,此战我军定会为袁绍所困。”
当时的袁军的的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若不是身侧有大将拼死护卫,袁绍能不能留下小命还不一定呢。
丁夫人险些被他气到。
“阿母。”曹初上前为她拍背顺气。
丁夫人直摇头,不悦地对曹昂道:“你出去罢!”
曹昂闻言,突然直直地朝她一拜:“阿母息怒,我蒙阿母养恩深重,自当以性命报答。可我已为将,若因惜命而畏缩不前,如何能成?”
丁夫人闻言沉默了。
曹初缓和气氛,摇着丁夫人的胳膊道:“阿母,您看大兄这一仗打得多好,应该高兴才是啊。”
丁夫人直叹气,抚着她的发顶不说话。
她本无子,膝下也就养了这么两个,从小把人看到大,若其中一个有了性命之危她怎能不为此担心?
可曹昂说的话是事实,丁夫人若真拦着他做事也没那个道理。
战役结束,先前允诺联姻的孙氏也送了过来,被养在司空府里。
只是这时,方才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