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凡是地名中有阁的,多数特指储粮的邸阁。
剑阁勉强也算,储粮规模远不如北方山谷里的马鸣阁。
剑山道上,孟达督兵连夜修缮栈道。
夜中就见北面山谷峭壁之上也有密集火把移动,似乎也在强修栈道。
孟达询问附近的老兵,指着远处火把最前处:“与我们还有多远?”
老兵不假思索:“一道弯,不足二十里!”
火把橘红色光泽照在老兵脸上,老兵欲言又止,还是说:“北兵修栈道未免太快了。”
孟达也是轻轻点头,立刻就对身边吴匡的心腹说:“北兵连夜强修栈道,比之我军只快不慢,还请将军快快决断!”
“是!”
这个名叫高光的军吏应答一声,又侧头深深凝望北面火龙,才拱手,转身快步踩踏铺好木板的栈道前进。
北面,黑熊就站在前方,三百多名傀儡道兵只穿战死前的号衣,正有序将栈道所需的梁柱、椽子、木板向前方传递。
吕布、高顺各引四级傀儡道兵进行镶嵌、加固,尤其是吕布,攀越行走于峭壁之间,单臂接住典韦递来的梁柱、椽子就往石壁凿出的孔洞里镶嵌。
后续高顺又指挥其他四级傀儡进行加固并铺设木板,而在更后方,则是如蚂蚁搬家一样,由俘虏的葭萌关守军搬运材料。
材料运来多少,普通傀儡都能向前转运完毕。
黑熊也看到了南面修补栈道的队伍,对此不做处理,相隔遥远,一切见面后就好说了。
绵竹城中,城墙之上已布置士兵。
东州兵铠甲齐备,一处处城墙上搭建了临时的简陋竹木雨棚,怕受潮的弓弩武器都放置在棚下架子上。
处处火把、营火前后相连,吴匡在城楼处吹风。
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刘璋继位后表现出了远超众人预料的沉稳与手段,如果这次迎北兵入蜀失败,留在成都的家眷必然难逃刘璋的狠手。
他沉思之际,一队骑士举着稀疏火把来到城下高呼,吴懿勒马在前仰头大呼:“叔父!叔父!”
吴匡不敢开城,只是放下吊篮。
吴懿见临时准备的吊篮有些小也不像结实的样子,就在亲兵协助下用绳索缠裹腰间,又在绳头打了个环,用一只脚踩进去。
抓稳之后才给出信号,城上士兵拉扯绳索,吴懿就这样缒城而上。
才站稳解下绳索,吴匡就来到面前,火把贴近吴懿面庞确认是本人后就问:“成都如何了?”
“梁王率三千人南下,欲往鱼腹城而去,说是北兵不可抵挡,就顺江而下,往投淮南。”
吴懿口干舌燥,喘着气继续说:“梁王有意相让,叔珪已督本部兵进据成都,各处府库已然封闭!”
说着他取出贴身携带的帛书递给吴匡,继续说:“张松、王商等人亦有卖梁王之意,事起突然,叔珪只来得及督兵封闭府库,不想张松等人乘乱而走,似乎已避入雒城。明日,若是王商号召蜀郡、广汉郡兵士前往雒城聚集,就知虚实。”
吴匡翻阅汗水浸润潮湿的帛书,接连点头:“既然梁王弃我等而去,我等只好追随叔珪以应大势。”
见左右没有异议,吴匡当即扭头呼喝:“传告全军,我军易帜!”
“喏!”
七八名传令兵呼喝,各举着火把离去,环绕城墙跑动,呼喊传达易帜的军令。
绵竹这么重要,吴匡上上下下都觉得能卖个好价钱。
打仗?
拼来拼去,还不是给别人卖命?
最初来蜀中避乱的一伙人,天生就对战乱生活缺乏兴趣。
机会已经摆在面前,何苦自讨苦吃?
孟达派人来绵竹时,天色已然透亮。
此刻的栈道处,孟达没有得到吴匡进一步的指令,可栈道即将合拢、接头。
于是很识趣的勒兵后撤,只带着十几个人挤在栈道处迎接。
因为阳光出现,只穿号衣的低级傀儡已被遣散。
就吕布这不到五十个中高阶傀儡道兵在前修补栈道,而运输材料的葭萌关降兵已经无限接近黑熊。
可此刻往返搬运木材的降兵早已累的气喘吁吁,更是惊恐不已。
他们很明显的察觉前方修补栈道的精锐没了三五百人,栈道这种地形,再联想到这种恐怖的修补效率。
他们已经脑补出了答案,那就是黑夜里为了加快栈道修补,大司马的亲兵前赴后继攀爬峭壁……那些消失的精锐亲兵,或许掉入山涧摔的脑浆迸裂、成了肉袋,或许被山涧水流冲走。
就栈道的这种地形,黑熊也不怕这四五千降兵。
典韦一个人,能顺着栈道这头杀穿到另一头。
手无寸铁的降军,数量再多,杀溃之后,绝大多数人也是从栈道跌落摔死的结局。
以至于栈道合拢时,孟达认出了后方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葭萌关降军,这些降军还穿着号衣,解除武装,搬运着各种木料。
阳光明亮,这些降军也主动开始修补栈道的隙缝。
孟达再看看前方的几十名披甲精锐,再看看那青伞盖下驻马的金甲金盔金面具的男子,不由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