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郡治临湘,距离汉寿有水路三百余里。就在刘磐率军赶赴汉寿时,长沙太守刘先已经在路上了,走湘水,过贤水,入沅水至汉寿。
沅水水道上,舟舸航行,江畔两侧芦苇摇曳。
刘先站立于甲板上,负手背腰,表情略有沉重。
刘先虽姓刘,但非刘表族人,而是零陵刘氏族人,与逃到交州的刘巴关系匪浅。
刘先作为刘表帐下的重臣心腹,可以说是刘表为刘琦留下的资产。以刘先、王威为代表的荆楚旧将,在金口之战中,给予了联军不少的帮助。
外甥周不疑从船舱内而出,见刘先神情低沉,问道:“舅父莫非为使君病情之事而忧?”
周不疑,字文直,刘先的外甥。其幼年之时,周不疑父母早亡,刘先便亲自抚养周不疑。
周不疑少有异才,聪明敏达,深受刘先的喜爱。为了让周不疑接受更好的教育,曾写信求刘巴收周不疑为弟子,可惜刘巴婉拒了刘先。
刘先微叹了口气,说道:“金口之战以来,曹操败走江汉,荆楚初安不久。使君虽非英主,然于乱世中却能保荆楚平安。今时使君继承州牧不久,便受惊染病,膝下少君不长,域外虎狼窥视,实非荆楚之幸啊!”
年仅十八岁的周不疑,微思少许,说道:“使君病重,唤舅父入汉寿,应有咨问嗣子之意。嗣子之事,事关荆楚安危,不知舅父如何思量?”
刘先摇了摇头,说道:“今下我也不知如何抉择,欲观使君之意,再斟酌进言。”
事发突然,刘先匆匆忙忙赶路,哪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周不疑问道:“如使君欲以长公子为嗣子,继承荆楚之基业,不知舅父以为如何?”
刘先沉吟少许,说道:“我与长公子并不相识,然听他人言语,长公子养于后宅之手,既无大德,亦无大略,弗如使君尔!”
顿了顿,刘先说道:“使君族人多留于襄阳,若公子修在。今时不仅有长公子可选,亦有公子修可继大事。得有先君之遗恩,又有吴楚众文武辅佐,或可保荆楚安危。”
刘先曾担任过别驾,那时与刘琦、刘琮、刘修三兄弟接触不少。后出任地方官,与刘琦之子刘溥接触不多。
在刘先眼中如果刘修在,以刘修的能力,比刘溥更能继承刘琦的位子。然襄阳被曹操所取,刘修随军北迁,刘琦已是孤零零,寡有族人。
周不疑思量说道:“使君突患疾病,事发仓促,荆楚恐有风波。且舅父非使君心腹要人,难知其心中所想。今入汉寿,舅父不如遵奉使君之命,不进言,不上谏,观事态走向,思势而行。”
周不疑虽然年轻,但却是聪慧,且在刘先身侧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对荆楚政治也能知晓几分深浅。刘先作为荆州老臣,又是荆南刘姓大族,属于是地头蛇。
然而刘先与刘琦的接触并不多,也非刘琦的心腹。依照周不疑的意思,其让刘先不要着急表态,也不要着急站队。让子弹飞一会,等事态分明了,再让刘先以长沙太守,荆楚老臣的身份站队。
刘先微微颔首,认可说道:“文直之言,甚有道理。且让舅父见过使君,听使君有何言语。”
二人言语间,舟舸已是靠近汉寿的码头。
“府君,汉寿到了~”
“好!”
且不言刘先初抵汉寿,今时苏醒过来的刘琦,正在单独召见刘磐。
州牧府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寻根闻味,草药味浓重之所,当是刘琦的房中。
“咳咳”
刘琦靠在枕头上,面色蜡黄,问道:“国安,孤曾闻外人言语,你率军士欲入汉寿,可有此事?”
刘磐立于屋内,情感真切说道:“不敢欺瞒使君,弟闻荆南地动,使君受惊染疾,万分焦急忧虑。念及旧时之语,心忧使君安危,故率兵而来,欲抚汉寿,免有贼人惊扰使君。”
刘琦微扬嘴角,欣慰说道:“今屋中仅有你我二人,以兄弟相称便可,无需多礼。”
“兄长!”
刘磐点了点头,关心问道:“兄长正值壮年,今怎突患疾病,不知医师如何言语?”
刘琦左右摇头,说道:“为兄身体亏空已久,深冬之下,身染风寒。今药石无用,所食之物渐少,当为后事思量。”
刘磐眼眸泛红,说道:“兄长好生调养,必能去病退疾,何言后事乎!”
刘琦喘着气,说道:“司命在天,非你我所能改!”
说着,刘琦深呼吸几口气,缓解胸腔的气短,说道:“今时之事,我不为其他忧虑,唯忧溥儿。溥儿长于妇人之手,少有大志,优柔寡断,性情急躁,怕是难为乱世之君。”
“国安,你且言若我不幸弃世,不知溥儿可继吴楚大业否?”
刘溥,乃刘琦与袁氏所出嫡子。由于袁氏性情急躁,控制欲强,导致刘溥性情柔弱,不敢反对袁氏。用今时的话来说,刘溥有妈宝男的倾向。
刘磐抹着泪水,说道:“溥儿虽才略浅薄,然所幸年少。磨炼一二,或许能守我刘氏基业。无论如何,磐皆遵从兄长之意,辅佐溥儿治政。”
“守刘氏基业?”
刘琦默念几句,不由长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