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的宫人得知原委后,她哭笑不得,找了个机会对皇帝说:“大公主的事,陛下怎么看?”
“十岁不到的孩子,心思就这么重了。”皇帝叹了口气,他曲起一只腿踩着席榻,很随意的坐着。右手搁在膝上,手中还把玩着一只由西域进贡的和阗白玉所制成的玉葫芦,红色的穗子下垂摆动:“真像她的生母”
“陛下莫忘了,臣妾才是孩子的生母。”甄宓侧坐在皇帝旁边,伸手摸向那只系着玉葫芦的红穗子,她抚养刘濡到现在,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她有所担忧也不无道理,眼下虽说还小,但总得为以后的事考虑。她是长女,排在前面,自然是后面几个妹妹的表率。”
这些年,宫中妃嫔先后为皇帝生下了临沂公主、获嘉公主、宜春公主和清河公主,其中皇帝的小女儿清河公主刘渝就是甄宓所出。皇帝轻抚着把件,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意思,也不知是谁在乱传消息。步度根的请求我虽是应了,但许的是赵王的女儿。以前诸公主和亲,皆用宗室女,很少以天子之女远嫁的,朝廷旧事,如今都无人记得了么?”
赵王刘珪是光武皇帝叔父的后代,与皇帝血缘疏远无比,却占了大藩的封号,一向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被除国让位。这次皇帝才考虑选哪个宗室女,在赵相麋芳的提示下,赵王立即主动地将自己女儿献了出去。
“这个赵王也是,朝廷还没说什么,就急着上疏了。”甄宓笑着说道:“只是可怜了那个赵国的乡公主。”
光武皇帝中兴以后,藩王的女儿都封乡公主、亭公主,赵王的女儿因为和亲的缘故,将被封为公主,获得皇女的身份。
皇帝将玉葫芦一收,站了起来,宗室女和亲的事涉及今后朝廷对外的重要政策,不单单是和亲结盟那样简单,这样的事尚未定论,他还不想过多透露:“没什么好可怜的,天潢贵胄,既然出生便享受荣华富贵,就该为社稷、为百姓有所牺牲。”
甄宓面色微变,从皇帝的话中她想到了自己,像她这样的世家女,享受家族多年的荫庇,不也是为了那一天?
皇帝回过神来,笑着看向甄宓,宫中美貌的妃嫔不在少数,但蕙质兰心的却不多。甄宓有才貌、识大体,皇帝也很喜欢她,经常来她宫中休憩,甚至有些事务也让她帮着伏皇后一同处理,可以说是极为受宠:“好了,女儿情绪不高,你也这样?再过几天就是大暑,我让上林苑令把离宫别苑收拾一下,带你们还有皇子公主,去昆明池等处泛舟避暑,散一散心。你与皇后再劝一劝她,也就没事了,我的女儿,如何也要给她寻一良配。”
甄宓微黯的面色忽然消散,笑着答应了,又说:“陛下既然来了,不去见一见大公主?”
皇帝正要再说,却见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蹦着跳着进来了,一进门就规规矩矩的行礼叫人:“儿臣叩见父皇!”
这是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建安七年出生,比太子小一岁,在他出生的时候皇帝正好梦见登山见日出,便给他起名刘昇。刘昇聪明和善,沉静好学,加之他出生时皇帝有这样的奇梦,朝野士民多为称奇。
皇帝摊开双手,将嘻嘻笑着的孩子抱了起来:“今天的书学完了?”
“回父皇,今天练了大字与小字,是梁待诏与邯郸待诏教的。”刘昇挣扎的从皇帝怀抱里下来,规矩的给母妃甄宓行了礼,再道:“练的字是宋博士从孝经上教的句子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
除了太子有专门的保傅教导以外,皇帝对其他儿子们的教育也没有放松,选择了金马门待诏梁鹄、邯郸淳教习书法,太学明经博士宋忠、明法博士伊籍教习经书与律法。由于皇子们是在一起上课,师傅们也没有荀悦、贾诩对太子那样的严格,大都是例行公事,能学到多少全靠皇子个人,其中以刘昇的学业最好,经常得到谢该等人的夸赞。
“学到圣治章了?不错。”皇帝有意考校一下他:“这句话你是怎么想的?”
刘昇认真想了想,说:“这句话是说天地万物,以人为贵,而人的行为,没有比孝还要大的。但儿臣以为,除了孝以外,还要有忠,臣子视君如父,则事以忠孝。本朝以孝治天下,子以孝侍父母,臣以孝事君上,凡事以忠孝为先,则天下自无不德之人,圣人的教化也就达到了。”
“不错。”皇帝抚摸其首,欣赏的追问道:“圣人的教化,只凭以忠孝为贵便可实现么?”
甄宓打消了中途去唤刘濡、刘渝两个公主过来的念头,有些紧张的看着皇帝与刘昇一问一答。
“当然不够。”刘昇说道,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背后的意义:“管子曾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如果黎庶衣食不足,又怎么能苛求他们守礼节呢?”
“你是何时读了管子?”皇帝诧异道,他记得宋忠只会五经,不会这些。
“上个月随父皇去石渠阁,儿臣偶然见到,便正好翻到了这一句。”刘昇仰头说道,眼里满是亮晶晶的光。
“原来如此。”皇帝哈哈笑道,心里很是满意,嘴上随口说:“但你要知道,世上还是有不少贫而乐道的君子的。”
“儿臣知道,是颜回。”刘昇反应很快,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