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至再也听不清,嵇令颐这才屏着呼吸将被衾悄悄撩开一个角—— 一眼就看到赵忱临站在床沿面色清冷地瞧着她。 刚才满脑子都是甩脱高夫人那群豺狼刍狗,等冷静下来后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蜷缩在陌生男子的床榻上,顿时有些哪哪都不对劲。 嵇令颐硬着头皮扒拉开被子坐起身,干巴巴地道谢:“多谢赵王照拂,殿下大约一个时辰后就会上山来接——” “你回不去。”赵忱临本想坐在床边,一触手摸到潮湿的床褥微微皱了皱眉,退开两步坐到椅子上与瞪大了眼睛的嵇令颐面对面相视。 “为何回不去?”她自始至终对他怀抱最恶劣的揣测,以为这句话是什么要杀人灭口的提示,警惕得背脊都绷直了。 赵忱临舒展长腿,点到为止:“高氏今夜会出事,你亦是。” 他本以为嵇令颐会说两句求情的话语,哪怕是装一装。毕竟她之前那么尽心尽力地为高驰出谋划策,哪怕是惦念着沉没成本一般人也无法说放就放下,况且高氏今夜并未得手,如此便要有仇必报地报复回去,一般女子都会考虑考虑。 “我明白了。”嵇令颐平静地点点头,甚至松了口气,“但是荷香可以回去,我们两人一起消失的话,唯恐高驰会认为我们是畏罪潜逃,从而为难殿下。” 赵忱临眉梢微微一动,露出两分诧异来。 不过一瞬他又像是想通了般扯了扯嘴角。是了,怎么忘了,这位公主在为高驰效力之前先手起刀落杀了高驰唯一的弟弟,至今还当做没事人一般;她又从崇覃山上不知道哪里掘了些骨灰将她母亲病逝的戏码做了个十成十,现在那牌位前还香烛长明,如果叶汀舟与高驰女儿的婚事顺利的话,高家女儿还要对这尊来历不明的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上几个头。 她本来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断的人,怎么能用一般优柔寡断的女子去判断? 赵忱临“嗯”了声,那烛火灯烧出了一圈烛泪,而他眼中明明灭灭,似乎有些情绪辨不出。 嵇令颐从床榻上下来,侧头小声唤了声:“荷香。” 可是屏风后连一丝动静都无,安安静静。 她心里一惊,再顾不得其他,疾步绕到屏风背后,只见后方是被隔出来的一间净室,整个房间比她居住的东厢房不知道要大出多少来,而室内陈设整齐,丝毫瞧不出挣扎痕迹。 也看不出有人存在过的踪迹。 “我让青麾把她带走了。”赵忱临说话时悃愊无华,看上去真诚矜宥,“孺人今夜受了惊吓,接下来这出戏就交给本王。” 所以这间房间也有暗道! 嵇令颐隔着屏风应了一声,下一秒就有宽大的衣袍挂在上面,赵忱临语气淡淡:“你有两刻钟的时间可以用以沐浴,过了这段时间衡盏就回来了。” 嵇令颐再不拘小节也做不出与外男共处一室时自在沐浴的事来,她张口想要拒绝,只听见门开了又关上。 她一愣,从屏风后探头出去,却见赵忱临在藤椅上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赵忱临见她脸上表情古怪,一顿后才反应过来她大概误会他假装避嫌出门实则留下来占人便宜,不禁有些恼羞。 他冷冰冰道:“被孺人踩了一脚的棋手离开了罢了。” 嵇令颐想起床底下那个亲兵卫,见他什么都不瞒她有些表情讪讪,忍了忍还是问了句:“房内还有其他人吗?” 赵忱临本欲拂袖往门外而去,闻言语气不善道:“孺人再多问两句,就只剩一炷香的时间了。” 嵇令颐见他穿戴整齐,以为他也要离开,刚才被人追赶的恐慌又涌了回来,情急下追问了一句:“我能否将房门反锁了?” 赵忱临脚步一滞,他没有转头,可她不知为何能描摹出此刻他说话时那样矜傲的神情。 他一字一句道:“你即便是大敞着门,本王也能护你安然无恙。” 嵇令颐将身体沉入浴桶时心思还有些转不过来弯来,这桶水水温有些烫,她撩动水至肩膀淋下,又见旁边搁着香皂荚,便伸长了手取来使用。她心里默数着时间,也不敢多泡,只匆匆洗漱了一番后赶紧擦干换上了那件外袍。 她想着这桶水不至于浪费了,在穿戴整齐后又用它洗了洗自己的衣裙,绞干后搭在屏风上。 在室内多放两日,应该就能干透了。 嵇令颐转了转手腕,探出脑袋瞧了眼火烛,想起赵忱临距离离开早就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她转出屏风外,在赵忱临刚才坐过的藤椅上坐了一会儿,眼望着跳动的烛火想着:本想着能与高驰再多磋磨一段时间,起码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