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嵇令颐吃早膳时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要往那几个亲兵卫身上飘。 这不是各个都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吗?!赵忱临昨夜还信誓旦旦地跟她说“无须担心”?? 几人快速用完膳后出城施粥,经由昨日一传十十传百的户籍政策宣传,从魏国拖家带口逃难的流民数量几乎翻了一番。 就像压在暗黑深沼中的鼹鼠终于能闻到日光,谁不想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几人忙的脚不沾地,嵇令颐将所有人都分去施粥和登记户籍,她一人挡着求医的队伍。 确实太考验心态了,尤其是队伍后时不时传出凄厉的痛呼和孩童的啼叫,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让她越发焦躁起来。 止血纱布用完了,没人有空为她打下手,嵇令颐匆匆安抚了句“稍等”,转身想去后边拿,迎头差点撞上一个胸膛。 “孺人要这个?”一大卷纱布举在她面前。 嵇令颐一抬头,发现是昨夜她和赵忱临对出来的那个眼线。 也是赵忱临口口声声说解决了的亲兵卫。 只不过这时她没空处理这种事,人命关天,其他都可以稍稍往后放,嵇令颐点头快速道了声谢就又投入了诊治。 可那眼线却不走了,站在她身后打定主意要做她的药童,他确实会看眼色,嵇令颐甚至不用出声,只要稍看一眼他便了悟,剪子、长流银匜、碾子……百发百中。 有他在一旁帮衬,她的速度顿时上了一个台阶,连续说出“下一个”后眼前冒出了她的羊皮囊,那眼线简短嗤道:“急什么,难道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嵇令颐一愣,满脑子的医书药方瞬间散开,剥出一个微妙的猜想。 实在是……这种用最平淡的语气讲着说一不二的话的口吻有点太熟悉了。 她直愣愣地看着他,那人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勿需担心。” 嵇令颐便傻了眼。 所以赵忱临又扒了一张人|皮|面具?? 她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在赵忱临微挑眉后才连忙正色。 他大概是看到了她方才一瞬间露出的肯许的神色。 嵇令颐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心知肚明,她并非是那种善心大发以德报怨的性格,在崇覃山时,大家都说她医者仁心,定是大善之人。 可她知道她不是。 她的确能对病患竭尽全力,但谁说那把柳叶刀就能证明她是朵无害的小白花? 她手上沾过血,她也能面不改色地杀掉高奇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报复高惜菱,知道身边有眼线,她也斟酌许久。 她还知道自己是那种为了达成目标可以不惜代价的人,从出山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准备。 阵营不同,立场不同,刀剑相向是应该的,一味的心软只会前功尽弃一败涂地。 她要赢。 可人总会伪装起自己黑暗且不能与人诉说的那一面,她小心谨慎地收纳起自己的另一面,一直如此。 有时候她在想,她对赵忱临避如蛇蝎,也许是因为自己偶尔居然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又害怕自己心里同样的那部分有一天会再也藏不住后跳出来反噬。 照镜子,某些时候会让人害怕。 嵇令颐垂下眼,长而卷翘的鸦睫遮盖住她的眼神,接过他手上的羊皮囊喝了好几口。 确实解渴。 她重新投入下一个长了背疽的女人,赵忱临就在一旁有求必应地给她打下手。 轮到不知道是第几个,昨日那群痞子们又来了。 章超一见到嵇令颐就□□起来:“小娘子还说那药酒后劲无穷,我们兄弟几个昨天还没喝红脸就见了底……小娘子是没体会过我们有多能~干,什么时候一起——” 他话说一半像是咬到了舌头似的戛然而止,往后下意识缩了下脑袋。 嵇令颐顺着目光看过去,只看到波澜不惊的赵忱临正在“洗耳恭听”,脸上的神情说不上友善,可也绝对说不上恶劣。 可章超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好像源源不断往下流的血又重新回到了大脑,能让他想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浑话。 嵇令颐又回头瞧了一眼赵忱临,他已经收回了目光,像是一个没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兵卒一般俯首听命——她方才让他把那些脏污带血的纱布处理掉好空出位置来,免得让台面上杂乱不堪,难找器具。 她道:“你把那些药酒都给他们几位吧。” 赵忱临刚才奉命唯谨,现在突然像是聋了,自顾自缓慢地将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