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扩有些忍不住了,突然语气变得严肃。
桂枝颤了颤,对方那股九五之尊的状态,令她一时恍惚,是以沉默了片刻这才糯糯地答道:“如今您是官家,为奴为婢的自当按照宫规,不这般讲话,又该如何?”
一瞬间,赵扩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这性子,倒像是在赌气?
霎时间心中的火也消了,转笑言道:“罢了,陪朕去小西湖走走?”
桂枝轻轻颔首,遂上前替其撑伞遮阳,二人便这般朝着小西湖而去。
路过小西湖,也能看到望江楼,这便是当初赵扩接过龙袍的地方,每看一眼,思绪皆如泉涌。
“你可是在怪朕?”赵扩突然开口问道。
“奴婢不敢。”桂枝立马答道。
“莫要以为朕看不出,你心中就是有着怨气,你怪朕时隔一年还未娶你,也怪朕先前对朱熹以及天下理学之士的种种作为,更怪朕……如今只能以朕自称,却不能再是当年的赵扩!”赵扩也知道,自从玉玺到他手中的那一刻,自从登临大宝之后,他手中的可是天下,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再以当初小皇子的身份同桂枝交流,万事千言中,总带着一个‘朕’字,他也很无奈。
桂枝没有言语。
赵扩又道:“你便将你想说的说出来,朕倒是许久没听你说过心里话了。”
二人此时来到了小西湖边儿的凉亭,沿路早有人提前清理好,在凉亭周围备上扇车、冰块,周围又有纱幔垂下,颇有浪漫意境,倒是个清凉避暑的约会佳地。赵扩顿时心旷神怡,一入其内便坐下了,示意桂枝也坐下,后者却不肯。
“尊卑有别,桂枝不敢与官家同坐!”
赵扩轻叹一声,目光中显现几分柔情,他说道:“你以为朕不想早日娶你?自朕登基以来,若非那赵汝愚三番五次阻拦……哎!也罢,人已死了不提也罢!可如今,朕再要娶你已无人能阻拦,不过朕还是想问一问你的想法。你可愿意与朕结发,白头此生?”
“官家可愿听真心话?”桂枝问道。
赵扩笃定道:“自然要听。”
“奴婢若说不愿,官家可允?”说着,桂枝俯身跪倒。
赵扩眉头紧皱,突然变得有些急躁,他不解地道:“这是为何?当初你我的约定,如今朕样样都做到了,你岂能反悔?”
桂枝缓缓抬头,目视赵扩言道:“当初答应你时,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真的能成为皇帝。这一趟出京,我每日都在想自己的过往,我这前半生经历了无数钩心斗角、尔虞我诈,若我答应与你成婚,那便是主动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今后在这大内中,还会有数不清的心思和暗箭。我很怕,怕那时我成为你的桎梏,毕竟您是官家,心中应该是家国天下,怎可为一人停留?”
听桂枝这么说,赵扩的表情似乎变得十分惊讶,“可,可朕一开始做皇帝,为的不就是能和你在一起么?若不能与你成婚,朕又怎会在当初接过那龙袍?你现在后悔了,你觉得朕会答应?”
“官家既然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方才又何必询问奴婢的意见,天下都是您的,您想得到、办到的,又有谁能阻拦呢?”桂枝继续以她那平淡得令赵扩郁闷的口气说着话。
“朕不想和你说这些,朕也并非想勉强于你!”
赵扩的声调突然高了一些,显然是情绪变得激动了,听到这个声音,不远处的宫女们都纷纷跪倒在数米外,虽然她们听不清在凉亭之中二人在议论着什么,但瞧官家这个状态似乎很生气。
二人沉默良久,气氛压抑至极。
赵扩渐渐平复,他重新坐下后深情地说道:“朕……枝枝你或许不知,皇权与你两者毫无可比性,你大可不必担心成为朕的软肋,若非是你,这皇位我也没有勇气接手,能成为皇帝,皆是因你给予了朕信心。”
“朕也知道,自登基一年多以来,朕少了对你的关怀,也在这一年内做了许多糊涂事,可有一点从不曾变,那便是朕对你的真心,为了你,朕甚至可以不穿这身龙袍!你我离开临安,做一对潇洒眷侣去过那依山傍水竹林间的日子!”
纵使铁打的心,此时桂枝也动摇了,没想到当初自己的心愿,赵扩始终记得,或许他先前做错了事,但其内心始终是良善的,若自己真就这般离去,留他一人面对前方未知的人生,她亦于心不忍,想到这,许多年都不曾落泪的桂枝强忍住鼻尖的酸意,思索良久这才说道:“一国之君,岂能因一己私情而废。可君心既如此,奴婢又岂能反复拒之?官家,若您能答应我一件事,那奴婢便再无二话。”
闻言,赵扩顿时来了精神,他直起身子直接道:“莫说一件,十件、百件也依得!”
桂枝摆了摆手,“只一件。”“枝枝且讲!”
“若我入后宫,必会招来诸多仇恨,奴婢只求官家能永远信任桂枝,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若能如此,吾心安矣!”
赵扩丝毫没有犹豫,对此他自然是一百个答应,他站到桂枝身前,一把将其揽入怀中,深情地抱着并说道:“朕的心都是你一人的,自然永远相信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桂枝没有其余话说了,便也任由赵扩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