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砚没有骗她。
就在那之后的几日,他派了人带她出了沉夏台,前往母后所在的宫殿。
这是邬夏夏第一次踏出这座宫殿的宫门。
昨日下了小雪,今日尚有些冷,她揣着手中的手炉,一步一步跟着守卫前去。
引梅和青芷扶着她上了萧景砚给她准备的鸾车,正准备出发时,邬夏夏突然瞧见了远处的那一道白色的身影。
沈衍远远地站在高处的角楼内,专注地望着她。
一眼万年。
虽是无言,但邬夏夏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阿衍哥哥,我会坚持到离开的那一天,为了你们。’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走吧。”她默默转回了视线。
鸾车抬起,渐渐驶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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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夏夏去的时候,刚好赶上金后的最后一面。
寝殿不大,但样样俱全,药味浓郁得有些刺鼻。
她的步伐格外沉重,一步一步行至内殿。
日日被锁在沉夏台里,她几乎快忘了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如今再见母后,竟已经过去了这般之久。
秋语在一旁哭着,见她来,胡乱擦了擦眼泪,上前行礼:“公主,您可算来了,娘娘她.....”
“我知道,秋语姐姐。”她颤声道。
邬夏夏扶起秋语,跟她一同来到寝榻前,待看到那张瘦得快要脱相的面庞,她的眼眶瞬间变红,心一点一点下沉。
无尽的酸涩感几乎填满了她整个胸腔。
记忆里的母后,雍容华贵,人人都道,白家皇后乃世间难得的绝色,世间一切美好的词都足以来形容她。
可如今,她的母后竟落得如此模样。
“娘娘早已没了意识,早在一月前,就只凭那些汤药吊着一口气。”秋语眼眸无神道,“或许,是在盼着见您最后一面吧。”
泪珠滑落。
邬夏夏慢慢地跪在了地上,紧握着她的手,忽然发现这只手竟是如此冰凉。
她使劲地搓着,将热量传递给她,可无论如何,一遍遍地,彻底将她的信心全然磨灭。
“母后,你醒醒好吗?”
“夏儿来了,来陪您了.....”
一字一句,仿若沁着鲜血,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她还记得当初出宫时,母后忙前忙后的身影,那个时候,她不是一国之母,而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可世事难料,也正是那个时候,是邬夏夏见她的最后一面。
就在邬夏夏快要绝望的时候,引梅忽然指着前方,惊讶道:“你们快看!娘娘的眼睛动了一下!”
“娘娘!”
仿佛燃起了他们最后的希望,殿内众人满是迫切地看向前方,仿佛忘了呼吸,殿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沉静了许久,那双眸子还是没有睁开,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声音。
“夏....儿......”
如濒死的枯树发出的声音,沙哑而沉溺,又如远古的低吟,让人记忆恍惚。
邬夏夏紧紧地盯着她,连忙握紧她苍白无力的手,颤声道:“母后,夏儿在!夏儿就在这里陪着您!”
“夏儿....”
金后费力地睁眼,微微侧头,气若游丝:“活下去....”
轻得快要听不到她的声音。
“夏儿听您的。”邬夏夏用力地点着头,眼中已是一片红色,哭到干涩,快要流不出泪。
金后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已经连蠕动唇瓣的力气都不剩,眼神渐渐涣散。
可就在快要失去意识之前,她猛地睁眼,似乎看到了什么,她紧缩着瞳孔,用尽最后的力气,沙哑着声音嘶吼:“不——”
回光返照,终究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她最终还是亲眼看着母后的生命在她面前一点一点消亡,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她的眼前。
纵使早已做好准备,可心底犹如刀割般的痛楚还是彻底淹没了她。
到最后,她竟已哭不出眼泪,眼睛红肿得快要裂开,胸口像是被灌了铅,堵得她无法呼吸。
邬夏夏眼神空洞地跪坐在榻前。
为什么上天总要在她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同时又失去呢.....
如今找回了阿衍哥哥,可母后却永远地离开了她,如今,她再没了亲人。
“公主....节哀。”
引梅担忧地望着她,手中拿着一块浸过热水的巾帕,犹豫道:“要不,让奴婢来吧。”
她摇摇头,接过那块巾帕,仔细地为母后擦拭着身体。
母后喜爱干净,所以每一寸她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她是一国皇后,纵然身死,也要体面离去。
…
…
年关已至,宫里一片喜色。
可唯有沉夏台依旧静悄悄的,一如往常的模样。
萧景砚破例按照皇后的最高礼仪安葬了她的母后,仅此一事,她是感激他的。
金国旧宫仍在修建,母后被安葬在了原先的皇陵内,与父皇仅剩的头颅安葬在一起。
窗外飘着雪,邬夏夏静悄悄地坐在窗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