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飘着小雪。
宫中浩浩荡荡的一列护卫和车马在宫门前等待着,这次一同前去的还有两个大臣,负责建筑修建和设计。
沈衍站立在第三辆马车前,目光望着远处。
昨夜,他亦是一宿没睡,天快亮时,才稍稍眯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收拾东西,早早地等在这里。
“来,夏夏,仔细些。”
萧景砚今日换了一身常服,外面罩着一件玄色大麾,将怀中娇小的女子细致地抱上马车,随后,紧跟而上。
车内宽敞温暖,地上铺着厚厚的鹿皮绒毯,四面挂着锦缎丝绸,正中央摆着一方小小的案桌,上面放着几只玲珑盏,里边盛着些许精致的点心。
许久没坐马车,邬夏夏有些不太适应,晃得有些难受。
她正躺在里侧的软榻上,墨发随意地垂下,小脸红扑扑的,如蝶翼般灵动漂亮的长睫轻轻颤动着。
她忍着有些反胃的感觉,悄悄看了眼身侧正拿着一卷古籍的男人。
这段时间以来,她几乎与萧景砚日日相处,她几乎快忘了最初见他时的模样。
虽说恨他入骨,可她也清楚萧景砚确也有着帝王的能力,此番离去,邬夏夏希望他能一直包容下金国的百姓们,给他们一个不被排挤的去处。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炽热,男人放下了古籍,转头看她,眼底满是关心:“夏夏醒了?可还难受?”
邬夏夏摇摇头,方才休息了一会,确实好多了。
“等后日渡了河,再过两三日便到了。”萧景砚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给她。
她接过,手中渐渐被暖意包围。
“阿砚,我想知道先前金国的子民们.....如今是在何处?”
耳边女子娇糯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萧景砚只感觉浑身酥酥麻麻,他情不自禁揽过她,吻了吻她小巧的鼻尖,缱绻厮磨。
他卖了个关子:“夏夏到了那儿就知道了。”
如今的金国主城,早已焕然一新,先前被毁的一切早就修缮过几遍,但因着夏夏喜爱,他依旧保留了琉璃街的模样。
他想弥补夏夏,也想为他们的未来获取机会。
萧景砚自嘲。
他心里何尝不清楚他和夏夏终究是回不到过去的,可他无法忘记曾经和死神争夺挚爱的痛苦经历,可奢求又有什么错呢?
“夏夏,再睡一会吧。”
“好。”
…
因着邬夏夏晕车,最终抵达琉璃城的日子已是七天后。
待下车的那一瞬,耳边熟悉的吆喝声,眼前热闹的情景,邬夏夏直接愣在了原地,仿佛曾经的回忆就在眼前,一切都还是过去的模样。
“这....?”她不可置信地呢喃道。
“夏夏,这便是给你的惊喜,喜欢吗?”
萧景砚揽过她纤瘦的肩膀,看着眼前依旧热闹非凡的街道,目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现在的主城早已更名为琉璃城,这里的百姓有一部分是原先的金人,还有一些是常年住在魏国边境的人,如今一同搬入了这里,统一归属为魏。
这里没有金人和魏人,他们都是魏国的子民。
城中四处也设有不少驿站,来去也没有特别费时间。
邬夏夏知道,城破那日死了不少人,其中活下来的都已逃到了各国各处,变成一盘散沙,多少妻离子亡,白发人送黑发人。
原本以为,她会看到的是一片荒凉的琉璃街,可没想到,萧景砚竟会把金人重新接应过来。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上的衣裙。
若是,他日后真的能好好对待金国子民,她心中最后放不下的牵挂也能落地了。
“夏夏,先去宫殿看看,还是先陪你在这城中走走?”萧景砚见她呆呆地不说话,知晓她有些触景生情,说话万分小心翼翼的。
她摇摇头:“先去宫殿吧。”
上马车之前,邬夏夏终于看到了落在最后面的那抹月白色身影,她不敢停顿,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眸,走了进去。
纵然就一眼,可她也同样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
城破,家亡,或许曾经的她和阿衍哥哥都没有想过,就在几年后,他们竟已成了相依为命的苦命鸳鸯。
沈衍就站在尽头处,那双永远温润深邃的眼眸跨过人海,锁定了她,可他知道,自己无法靠近。
视线落到远处,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这里有他和夏儿的回忆,在这条街道上,他曾肆意牵着她的手,吻过她泛着幽香的青丝,和寻常男女一样,逛着灯火集市,吃着烟火小食,他们曾一起许下心愿,白首到老。
…
一切渐渐和眼前重合。
夏儿仍旧娇美动人,可牵她手的却已成了另一个男人。
他握紧了拳心,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已尽数都是决绝。
马车渐渐行驶着,直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邬夏夏知道,他们应是已经出了琉璃街。
“夏夏,到了。”
她被萧景砚抱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向了这座她曾住了十几年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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