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先前那个荒唐的传言,想来冯公子和大师应该也同居士说过了吧? 此事说来惭愧,皆是因我而起,还连累了居士,我这次来,也正是要为此道歉。” 曾四娘说着,站起身来,郑重向迎春行了一个大礼, “还要再次谢过居士大恩。若是有什么能报答的地方,居士尽管开口,我无有不尽力的。” “四娘先别客气,此事我并没做什么,全是冯公子和空明大师想的办法。你要谢也该谢他们才是,我可不敢居功。”迎春忙扶起曾四娘。 她说的其实也不全是自谦。 这件事她之前已经从冯紫英那里听到了个大概。 说起来也是无聊。 原来曾四娘早年间曾有个追求者,准确说是贪图她家产和姿色的远房亲戚,叫做“胡成福”的。 这人本来是个泼皮无赖,因为和她夫家祖上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曾经去她家里打过秋风。 曾家祖辈虽然没什么贵族权贵,但也一向是厚道人家,亲戚面儿上,不好拒绝,这一来二去,竟就赖上了,隔三差五地来讨些好处,竟成了常事。 后来曾四娘丧夫,孤儿寡母的,他本以为自己有了机会人财两得,谁知道却被曾四娘骂了回去。 他无财无势,一时间没什么办法,只好暂时离开,只是到底心里不甘,因此不时打听曾四娘的消息。 本以为没了丈夫,又被夫家厌弃,她日子合该过得越来越差,谁知道她居然咬牙撑了下来,如今还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人心里岂能甘心。 一日里酒醉怒骂时,便被有心人听到,传入当地一个朱守备耳中。 这朱守备本是个白丁,说来也算是个能干的,和知府衙门颇有交情,因他自己虽是个粗人,家里却有个娇妻,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因这女儿貌美聪慧,从前和知府夫人见过几次,颇得了些夸赞,因此便心里有了想头,打算借着女儿和陈夫人打好关系,攀攀交情,得些好处。 “说来,这件事也不完全是因为你。胡成福还算与你有些积怨,可那朱守备却是与你无冤无仇的。 他之所以肯花钱花功夫地去结交那胡成福,指使他散播这些谣言,” 迎春叹气,拍拍曾四娘的肩膀,见她始终自责愧疚,于是话锋一转,故意道, “是因为我和黛玉认了知府夫人做义母,自此断了朱守备借女儿结交知府,以提携自家儿子的路。 这人又坏又蠢,怕是以为只要毁了我的名誉,自然也能让知府夫人一并厌弃我们,如此,便可以让他自己的女儿重新得到干娘的看重。如此一理一理的算下来,岂非我和黛玉也有错?” “这怎么能怪你们?你和林姑娘才貌俱全,气度人品都是世间少有,怎怨得知府夫人喜欢? 断断没有个东西被偷了,不怪那贼人,倒反来骂那苦主将东西做得太好的理儿。” 曾四娘连连摇头,很是不赞同她这话。 “正是呢,你既然能想明白这点,就该知道,这件事唯一该道歉,该受罚的,只有那朱守备和胡成福! 若不是他们想以一箭三雕之计毁了你我和大明寺的名声,我们也不会有这些麻烦了。” 迎春赞赏地看着曾四娘。 世人多爱苛责女性,不论是否受害者,他们总是喜欢在这些流言蜚语里去寻女性的错处,这样的人多了,很多女性自己也会如此自省。 所幸曾四娘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然受了这样大一遭罪,却没有妄自菲薄,还能反过来安慰迎春,可见心智坚韧。 “如今也算过去了。那胡成福已查出从前偷盗、赌钱、蓄意伤人等案,数罪并罚,重判入狱,可算罪有应得了。 只是他虽然下狱,那朱守备却到底是正五品,虽然不及知府大人级别高,到底是个正经官员,以后……不知道怎样呢。” 曾四娘说着,又有些担忧起来。 “四娘不用担心。冯公子与空明大师是两辈子的交情了,虽然算不上世交,可他对空明大师也很关心,这次涉及大师,既然他处理了,就一定会彻底料理干净,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迎春安慰她道,目光又落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盘水晶糕上, “当然了,四娘若是觉得想要表示一下感谢,那多做些糕点送来……送去给冯公子和空明大师也可。” “好,那我以后便时常送些糕点来山上,好谢谢你和冯公子。”曾四娘看着她绯红的耳朵,笑道。 “哦?可我听说当日可是以他和一婢女作为诱饵,才引蛇出洞,抓住了企图‘捉奸’的胡成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