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兰笙被贬的旨意一道发出的,还有另外一道安置皇后的旨意:皇后孕育皇嗣不易,需要静心养身,故将六宫事务交予狄妃、渝嫔协同治理。皇后闭宫安养,闲人不得打扰。
和这道旨意一样,兰笙安静地迁宫了。入住蓝华宫是太后的意思,太后可怜南妃,不希望南妃走得落寞,所以让兰笙过去陪伴。
兰笙住进蓝华宫的第二日,南怀就进宫探望南妃了。兄妹二人说了好久的私房话,南怀出来的时候,双目通红,似是哭过。
看到过来送药的兰笙,南怀深深一揖,沉声道,“多谢夫人照顾舍妹,望夫人怜惜,多陪她说说话,她……本不是沉静的性子。”
兰笙被这突如其来的托付吓得一惊,连忙出言相阻,“将军不必如此大礼。照顾南妃娘娘是我的本分。”
南怀起身,目光投向殿室,平静的神色中隐着一丝伤恸,“二皇子还小,望请夫人精心看顾,为娘娘分减神折心劳。”
“将军放心,蓝华宫上下,皆以南妃娘娘和二皇子为重,我等定然不会辜负太后的信任。”兰笙微微颔首,应下了南怀的托付。
南怀走了,与宸王一道,集结了精兵铁骑十万众前往容笳关退敌。南怀出征,毫无异议。身为军伍行首中的后起之秀,南怀是一把尖刀利刃,由他领军,此战可期。
南怀的父亲南封本是清流世家的庶子,因饱腹诗书而经科举入仕,做了一辈子六品官,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最终积劳成疾,于任上故去。南怀秉承父志,一心为国为民,十二岁便入伍历练,习得一身武艺,看破千卷兵书,上过百次战场,终于成为了一位智绝意诡、胆大心细的领军之人。
在南露风的眼中,兄长南怀坚韧不拔、心有沟壑,是个对外忠君爱国、对内孝长爱幼的纯良之人。
南露风的母亲身体孱弱,所以南露风的幼年时光多是在兄长的陪伴下渡过的。南怀读书,她便在一旁习字;南怀练武,她便在一旁绣花。南怀入伍后,会定期与她传信,说说故事,问问平安;她也会去军营探望南怀,带些吃食,带些衣物。京郊军营三里外的小山坡上,总能看到他们兄妹对坐闲话的身影。后来,为了纪念这段安静平和的岁月,南露风找了一块石头,央着兄长在石头上刻下了“崇风坡”三个字,然后她亲手将石头埋在了山坡之上。在她看来,那是她与兄长手足情深的见证。
在南露风的讲述中,南怀体贴细心,温和宽厚。他代替父亲担负起了照顾家人的责任,即使身在军伍,远赴边疆,也会定时写信给妹妹问候近况。在南怀离开都城的日子,南露风每一天都过得心慌意乱,为了不让病中的母亲担心,南露风练就了不动如山的本事,哪怕是心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让母亲安心在望的谎言。每次边关传回南怀负伤的消息,南露风都要独自泣泪许久。或许是当初流了太多的眼泪,到了如今,每每心中委屈难过时,她便哭不出来了。眼泪,似乎更像是她的精血,流过一次泪,命便也折了几寸。
已然无法起床的南露风托兰笙帮她在蓝华宫设了一座佛堂,她想为南怀上香祈福。此次出征毕竟不同以往,她希望南怀能够胜利凯旋。看着病体孱弱的南露风,兰笙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她很难把眼前骨瘦如柴的病人与当日冷若冰霜的美人联系在一起,究竟是什么将南露风变成了这幅样子?这个问题的答案让兰笙喘不过气来。
十多天后,皇帝驾临蓝华宫探望南妃。兰笙没有去正殿问安,她不想让人觉得她会趁机接近皇帝。她确实对皇帝有几分惦念,却也不想让南露风心中不痛快。病中之人最容易胡思乱想,南露风又是敏感多虑之人,兰笙不想南露风病情加重。太多的不想让兰笙心头烦乱不已,她只能拿出纸笔誊抄佛经,以平杂思。
夜幕降临,辨认经书上的字有些费力了,兰笙才放下笔。她揉揉手腕,微微长叹,果然,心乱如麻时,虔诚就成了笑话。坐了大半日,她久违地感觉到了疲惫,便想在晚膳前休息一会儿。可是一走进内殿,便看到床上躺了个人。
皇帝竟然睡在她的床上。
兰笙有些错愕,她慢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仔细端详着皇帝的脸,感觉他瘦了。兰笙轻轻地握住了皇帝的手,感觉着他手心的温热,心里莫名安定了几分。
他或许也是惦记着她的吧。
兰笙觉得自己生出了些妄想,这是不对的。可是,当她将皇帝的手微微握紧,她又觉得,这些妄想更像是痴梦,自己留恋梦中的温情,不过是想逃避现实中的风雨。
“累了?”皇帝突然用力握紧了兰笙的手。
兰笙轻声答道,“嗯,抄了些经书,手有些酸。”
“朕有些头疼,所以过来躺一会儿。”皇帝的眼睛没有睁开,微蹙的眉间盛着些疲累。
“陛下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吧?”兰笙换了个位置坐下,双手抚上了皇帝的额头,轻轻按揉起来。
“战事紧急,臣工们各有主张,听他们陈词谏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皇帝应道。
“陛下,边关有新的消息过来吗?”犹豫了片刻,兰笙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是边疆战事关乎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