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珍娘的婆家是南都城的一户耕读人家。
丈夫乔师友是一位二十出头的秀才,家中自然也没太多余财,在南都城也只有一座三进的宅子。
秦家把秦珍娘嫁给他,也不是图财,而是希望他能中举人甚至进士,让秦家将来多一份依靠。
因此,照顾到乔师友的自尊心,秦珍娘如今也是和丈夫一家以及仆人们挤在这三进的小宅子里。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秦珍娘给乔家补贴得可不少。
门房见亲家老爷来了,立刻就进去禀报,没多久,秦珍娘的丈夫乔师友就赶紧带着妻子出来迎接岳父了。
乔师友五官端正皮肤白皙,个子挺高,再加上浑身的书卷气,倒能称得上一句一表人才。
秦珍娘和秦夫人五官很像,鹅蛋脸细长眼,皮肤白里透红,算得上清秀佳人,唯有颧骨上深褐色的斑点给一张脸增添了些瑕疵。
乔师友彬彬有礼道:
“今日不是说岳母来接珍娘去上香么,怎么连岳父也一起来了?岳父,快入内喝杯茶!”
秦富商道:
“今日有空,便陪她们娘儿祖孙一起去。喝茶便不必了,早些去上香才是。”
乔师友十七岁中的秀才,已经下场考过一次举人,名落孙山,他深知,在文风鼎盛的江南,要考取更高的功名,少不得岳家的鼎力支持,因此对这岳父还是挺敬重的。
他从秦珍娘口中得知,岳母花了一两千两银子,就为求一个籍籍无名的女道士给珍娘治脸上的斑,其实心里挺不高兴的。
那一两千两银子,给他去会友参加诗会可以带来多少风光,偏生花在这等无用的事情上。
况且,身为读书人,他自认为见多识广,根本不信这等神神叨叨的东西。
“岳父既然要一起去,小婿也就不担心岳母和祖母她们继续受骗了。以小婿之见,珍娘这脸,不治也无妨,小婿也并非肤浅之人,岂会因为这等小事影响夫妻感情。你们实在没必要为此靡费太多。”
他根本没发现,说完这话后,秦富商的脸色已经黑了。只是顾忌着他的面子未曾反驳而已。
犹豫片刻后,乔师友道:
“不如小婿今日也陪珍娘一起去进香,路上也正好和岳父一起说说话。”
如此方能增进感情,叫岳父更舍得在他身上花钱。
却没想到,向来对他很重视的岳父,这次却没有接他递出的橄榄枝,反而不冷不热道:
“读书要紧,你八月不是还要下场么,又岂能为上香这等小事浪费你的宝贵时间。”
乔师友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讨好岳家,只好作罢。
秦珍娘其实挺想让丈夫陪着一起去,但又怕耽误他读书,这才没有坚持。
来到马车上,才对母亲和祖母抱怨道:
“爹怎么不让相公一起去,他是读书人,见多识广,有他陪着也叫人心里踏实。”
她很崇拜自己的秀才夫婿,在其耳濡目染下,对这种神鬼之事,也没那么信了。
秦老夫人其实有些看不惯这个自命清高的孙女婿。
闻言翻了个白眼道:
“可别!他那种迂腐之人,万一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得罪了神使观主,那咱们家可就亏大了!”
“还有,你娘不是跟你说了不能把观主的事情告知其他人吗?怎么看乔师友的样子,竟也知道了?”
“相公又不是外人。”秦珍娘见自家祖母因为那观主贬低自己夫婿,心中有些不舒服,不由道:
“祖母,那观主的架子竟然这么大吗?连一句质疑的话都听不得?”
虽说已经听母亲说了那观主有多么神奇的本事,可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她对那位神秘的观主还是没什么敬畏之心的。
秦老夫人听她这腔调,被气得够呛,闻言冷脸道:
“为了给你治脸,你娘可是跪着求观主,又许了千两的供奉,才得来这次机会。你竟是一点不珍惜我们的心意,把我们的嘱咐当耳旁风!”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今日去若得罪了观主,往后就别认我这个祖母了!”
听她把话说得这么严重,秦珍娘不由委屈不已,转眼便红了眼眶。
她才生产不过月余,又因为长斑的事情一直郁结于心,情绪十分敏感。
秦夫人有些心疼,但也怕女儿坏事,遂赶紧打圆场:
“珍娘,你这话确实对观主十分不敬!有本事的人自然有脾气,咱们可是花了好大代价才让观主答应给你治脸的,你若因态度不佳得罪了她,可不单是不能治脸,还坏了家里的大事!”
又对秦老夫人道:
“娘,珍娘是没见识过观主的本事,自然没那么恭敬,你把观主赐给你的新牙给她看看,她自然就信了。”
秦老夫人张嘴给秦珍娘看了自己的新牙,又讲了当初头一次去慈航观的情形,秦珍娘愣了一会儿,十分感慨。
“看来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间竟有这般有本事的人。”
对于丈夫先前言之凿凿说世间绝不可能有这般违背常理的手段,反倒持怀疑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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