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衷看他那表情,知道他是想起来了,循循善诱道:“既已过去,高兄弟何必再想,不如随我一起,擒了这贼人,你也早日回去,继续做你那山大王。”
余荔荔亦是看到了他的表情,再结合付衷的话,已大致猜出了些,暗骂了声,冲高自豪道:“难不成你想一直后悔下去?”
高自豪未做回应,却见付衷大笑不止:“后悔?世间可有后悔药?若因得一句后悔便可一笑泯恩仇,那历史种种,皆为泡影?身受之伤,都是过往?”
余荔荔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其他意思,冷声道:“付师爷有话不妨直说。”
付衷冷笑开口:“真实的世界,是无数的血水和汗水被埋藏在历史这辆马车的车辙之下,化为灰烬,化为尘土,车轮滚过,硝烟弥漫,而人们,还以为是马车行过所带起的烟尘,并不会注视真相。余将军可知,身为曾经的启云之将,我为何要另寻他路?”
“不知。”
“也罢,那我不妨告诉你,我在启云,已无出路。”付衷抬眼,“我,是被苏老将军罚出启云的。”
余荔荔看着他,等他接着说。
“你可知,身为旧日的护国之军,启云军为何会被解散?”付衷冷冷地看着他,“功高盖主,自古大忌。”
他闭了下眼,又猛然睁开,才接着说:
“苏老将军还在云城之时,便颇具声望,屡败东洋之军,在云城之地,他虽无称王之心,但在这里,在众人心中,却有如那王侯般的存在,一提苏赫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后面,功成名就没多时,他被调去了西北,你可知这是为何?”
一旁一直没做声的穆行重心中顿时一紧,想要拦人,却见付衷已经自答道:
“并非什么东境无事而西北无人。苏老将军出身云城,善战于海,对西北沙漠之地并不熟悉,彼时圣上胸怀大志,自认能训出只唯他一人是从的军队,所以,他最初,只是想借西北北戎之手,灭了启云!”
余荔荔浑身一僵,瞬间瞪大了眼。
付衷还欲接着说,却被穆行重呵斥道:“你闭嘴!”
余荔荔咬牙:“听他说完!”
“阿荔……”
“我说,听他说完!”
付衷满意了,这才接着道:“谁知,苏赫骁勇,且兵法了得,到西北没两年便站稳了脚跟,连自家女儿被带去后,亦是没多久,便以红衣之名,闻名于战场。
皇帝没有办法,应着兵意,封她了个‘红衣将军’之名,不过你可知,她红衣之名,究竟是如何得来的?难道只因为兵中呼声高吗?难道只是她平日多着红衣吗?当然不是!
苏红玉之所以会得红衣之名,是因那日,苏老将军身中埋伏,而平日多穿红衣的她,恰好穿了少见的白裙去见好友,听闻消息立刻策马而回,浴血奋战,救回了苏老将军,一袭白裙尽染鲜血,血袍铸就,红衣得名!”
余荔荔震惊抬眼——他从不知道,自家老娘之名,竟是如此来的。
付衷看到了他的震惊,寒声继续:“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苏老将军会身中埋伏,全是因着你身旁那人的好父皇!是当今圣上,故意派人让北戎兵将知道了苏赫的行迹!
他怕人知道此耻辱之事,怕人明白了苏红玉红衣将军之名得来的真相,这才堵住了塞外之地的悠悠众口!”
余荔荔僵滞着看他,半晌,才颤声问道:“那我外祖之死……”
“那次之后,苏老将军因着所受之伤已是大不如从前,也因此,皇帝发觉西北不比之前,心生悔意,不敢再动那歪心思,所以苏老将军,确实是战死疆场的,”付衷坦诚应了,“不过,是因那旧伤不敌而亡。而苏老一亡,启云必散!”
余荔荔一个踉跄,穆行重赶忙空出一只手把人扶了:“阿荔……”
余荔荔明白了:“你之前就知道?所以……因为愧疚,那天才会问我,是否想重组启云?”
穆行重没想到付衷今日竟是把事情和盘托出了,但此刻显然顾不了此人,忙解释道:“只隐隐约约知道一点……”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余荔荔拦下了他的话。
“我……”穆行重张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荔荔自然明白他为何不说——
穆行重与赵意衡虽有父子之名,却无父子之情,赵意衡虽宠爱这个半路的儿子,甚至立了他为太子,说到底,更多是因为他已年迈,而穆行重颇有才名,能堪得大任,而穆行重对赵意衡更不用说了,恨他将自己母亲流放到南疆还来不及,更别提敬重了。
所以,他不告诉自己,自然不是因着父子情深。
而是因为害怕。
他怕自己因着此事与他产生了隔阂——毕竟是因为与自己有骨血之情的那名义上的父皇,害得他外祖父身亡疆场。
余荔荔能想通,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生气:“你若再有事瞒着我,我绝不饶你!”
这已是比穆行重所想的好多了,忙应道:“好,下次再不会了。”
余荔荔狠瞪了他一眼,而后转向付衷:“看来付师爷所说的世间并无后悔药,是想对当今陛下说的。倒不知付师爷,在其间扮演了什么角儿,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