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宜脸上露出些许欣慰之色:“我会安排人将你送出宫,这些银子你收着,权做你安家之用。”
“才人,您……”听澜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热泪盈眶。
“去吧,你自由了。”
听澜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擦干眼角的泪水,离开了琼华殿,离开了这高耸巍峨的红色宫墙,离开了四四方方的天和永无止尽的夜晚。
崔知宜目送着她离开,神思恍惚。
皇宫大内这座锦绣繁华的富贵牢笼,她这辈子,是逃不脱了,她希望听澜如愿。
……
张喜同样目送了听澜的离开,准确地说,他耳闻目睹了整个谈话的过程。
他虽不知事情全貌,但并不妨碍他从二人的对话中推测出大致的故事情节,这显然是仁明殿和琼华殿的争斗。
过程虽不清楚,但结果却显而易见,崔知宜的复位和听澜的出现便足以说明全部问题。
但问题在于,崔知宜为何要让他看到这一切?
……
怀着种种疑虑,张喜跟随侍婢进到了侧殿。
“奴才给才人请安,才人万福。”
“张公公不必多礼,快起身吧。”
待张喜站直身子后,崔知宜复又说道:“我与公公也算是旧相识了,昨日在垂拱殿见到,本该打个招呼的。”
张喜心中咯噔一下,崔知宜特意提及昨日之事,怕不是在借机敲打他。
“才人抬举了,奴才哪担得起。”
“公公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深受太后信赖,有什么担不得的?”
“那是太后抬举奴才,奴才终归是奴才,若因主子的赏识便忘了身份,那才是真真罪该万死呢。”
张喜这话,便是在委婉地表达立场。
这相当于在变相坦诚,昨日之事是我不知深浅犯糊涂,眼下我已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唯命是从的奴才罢了,还望才人见谅。
崔知宜自然听懂了这层意思,张喜毕竟是太后跟前红人,真要他跪下来磕头道歉,那便是在打太后的脸。
太后今日将张喜打发到琼华殿认错,便已是在抬举崔知宜,若她便要蹬鼻子上脸,那就真真是自讨苦吃了。
“公公说笑了,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罪之有?”
张喜这才安下心来,崔知宜这话,便是要将此事揭过不提了。
但昨日之事已了,今日之事却仍然不得其义。
张喜眨了眨眼睛,试探道:“刚刚那个宫女,奴才瞧着,像是仁明殿的听澜姑娘。”
“是她,这说起来,算是我的一点私事,还望公公替我保密。”
张喜看着崔知宜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连连点头答应,心中却一阵阵惊悸。
这位崔才人,可真是不简单呐。
……
张喜离开后,崔知宜身边的侍女近前,不解地问道:“才人为何要让张公公知晓您与听澜的来往?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崔知宜轻轻笑了笑:“要的就是授人以柄。”
张喜是太后跟前红人,从太后对他几次三番的敲打不难看出,太后对他仍有提拔爱重之心,否则根本不必如此费心提点。
如此一来,与张喜的关系便一定要慎之又慎。
因着澹台衍的事情,张喜与琼华殿,算是结了梁子,今日赔礼道歉之心虽然诚恳,但难免心中留有几分芥蒂,崔知宜特意“授人以柄”,便是在打消张喜的戒心,向他示好。
张喜既握有崔知宜的把柄,那便会放下对琼华殿的警惕,二人的关系,便就会因为这个“把柄”而更显亲近。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一旦一个人洁身自好到没有任何把柄,那便天然地与其他人产生了距离,而孤家寡人的结局,终归都不算好看。
适当地留给对方把柄,人际关系网便会愈发密切。
这便是崔知宜的用人之术。
……
张喜的兴风作浪,无意间帮助澹台衍达成了他的心愿。
按照昭仁帝的意思,他本该立刻动身,在除夕之前赶到燕京,陪昭仁帝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美好画面。
但从澹台衍私心而言,他更希望这个新年,可以留在金陵,与顾北柠和申远弗、裴夙一起过。
但澹台衍可以如此,白玉京就不行了。
他在金陵的差事已经办妥,他的父母双亲又都在燕京,他实在没有任何可以推诿拖延的理由,于是在百般不情愿中,白玉京不得不踏上了返京的行程。
年关将至。
……
昭仁帝虽准了澹台衍推迟返京的折子,但心下总觉得有几分遗憾,往年不觉得,但今年的年宴上独独少了澹台衍一人,昭仁帝心中便生出几分愁绪来。
“唉,若衍儿在此便好了。”
崔知宜按位份只能坐末席,但皇后王清慈深谙帝意,便在安排座次时,将崔知宜的坐席排在了靠近昭仁帝的位置。
“这只是第一个新年罢了,往后岁岁年年,只怕陛下要看累了这个儿子。”
“朕不奢求其他,能弥补这缺失十几年的父子情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