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木牌,问道:“您看看,要吃些什么?我先让后厨做着。”
顾北柠随便点了两个菜,复又问道:“听你话中的意思,像是很长时间没开张了,我要的这几个菜能做吗?”
“您瞧好吧,我们家的手艺可是一绝,要不是……唉……”店小二耷拉下眉眼,一脸沮丧。
顾北柠并未急着追问,而是重新拿了一个茶杯,倒满茶推到小二面前。
许是这些日子心里实在是堵得厉害,也可能是见的人太少憋了太多心里话,眼见顾北柠为人亲和,小二也不再忌讳那些规矩,擦了擦凳子便坐下。
“您有所不知,本来这生意还算不错,您只看这满街的店铺就知道了,做生意的哪一个不是人精,没人会为了赔钱开店。”
“可这些日子,却一日难过一日,入不敷出,就纷纷卷铺盖走人了。”
顾北柠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问道:“我听说王誉徵王大人,能力卓绝,将复阳县的税收提高了三倍呢,这样一座富庶的县城,怎么会养不起几家商铺呢?“
“您说的那都是陈年旧事,王大人在清河郡守任上都干了四年了,“小二喝了口茶,继续诉苦道,“自从这位陶大人来了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王大人在任时,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将复阳县百姓的收入提上去,是因为走了重商抑农的路子。”
农业乃一国之本,农业稳固,方得国本之固。
但起早贪黑、面朝黄土背朝天挣得那份辛苦钱,如何比得上经商所得?
所以历朝历代,都会通过加征商税、奖励农耕等法子以实行“重农抑商”之举,王誉徵若真如这位店小二所言,走的是“重商抑农”的路子,那便算是大逆不道了。
怪不得朝中上下,仅赞誉王誉徵治理有方,却无人提及他是如何治理。
“重商抑农?为何要如此做?”
店小二重重叹了口:“您有所不知,这复阳县,压根儿不适合种地。”
“这地下的水,又酸又咸,根本无法灌溉,若多雨时节倒还稍稍好些,但尽管如此,粮食的收成也少得可怜,一家人勉强糊口都不够,更别提还得交税。”
“若是像今年久旱无雨,就得到二十里地之外的临县挑水灌溉,路途遥遥不说,还得给人家交灌溉钱,这一来二去,哪家浇得起地?”
原来,这才是复阳县长久以来贫困的原因。
顾北柠想到城外干涸开裂的黄土地,心头漫上几分不忍,老百姓靠天吃饭,雨多雨少都是大问题,复阳县百姓守着种不出粮食的黄土地,便相当于自绝了生路。
“王大人是如何做的?”
说到这儿,店小二来了几分兴致,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桐庐县的土地虽然不适合种粮食,但适合种桐树,被那李大山状告的窦淼,家里便有两个山头的桐树。”
“这桐树结出来的种子可榨桐油,桐油燃灯,可积烟成灰,这灰便是制墨的好东西,复阳县产的徵墨,色泽黑亮,独有一番香气,备受文人学子追捧。”
“原来徵墨竟是产自复阳?”顾北柠惊讶道。
“没错,这制墨的法子是王大人改良过的,也是为了感怀王大人恩德,这才将其命名为徵墨,原本是打算叫复阳墨的。”
说到这儿,小二面上浮现几分感激之色,王誉徵于复阳县百姓而言,真可谓再造之恩。
“王大人有人脉有路数,很快把徵墨的名气打了出去,桐油制墨的产业不断扩大,富商便可雇佣农户制墨,这制墨的工序复杂,道道不可马虎,王大人又盯着工钱,所以那几年,百姓们是真真实实挣到了钱。”
“百姓们手里有了钱,这些商户便有了立足之地,商铺开起来了,便会雇佣工人,像我,就是掌柜的从乡下招来打杂的。”
“说到这儿,我进来这许久,倒不曾见到你家掌柜的。”
“我家掌柜的不是本地人,是外县的,名下好几处铺子,这些日子生意不好,他便不太过来。”
“外县人也到复阳开店吗?”
“这就是王大人的高明之处,”小二顿了顿,刻意卖了个关子,“姑娘可能猜到王大人是如何做的?”
顾北柠思忖片刻,猜测道:“商人重利,复阳县能吸引他们的,绝对是更低的成本、更高的利润,利润一事要看各自经商的能耐,无法保证,但成本之上却大有文章可做。”
小二闻言十分惊讶,他万万没想到顾北柠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竟能想到这一层。
“姑娘聪慧,确实是这样,王大人对外承诺,凡是外乡人于复阳县租赁房屋开店,第二年起租金减半,税收减免三成。”
顾北柠凝神思索了一下,确实是个好法子。
租金减半,税收减免,这对商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诱惑,可这个诱惑偏偏要到第二年才能得到,这就保证了商业的延续性。
而在政策的鼓励下,大量商户入驻复阳县,商铺一多,便会有集群效应,复阳县的名声就会打出去,临县的百姓若想买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到复阳县来买。
可无论是“重商抑农”,还是“税收减免”,其余官员就算想得到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