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时候,小土匪把饭端进了西厢房,只有一盆饭,碗和筷子都没有。
饿了两天,就算平时在绅士的人,也绷不住了。
井连海一直被绑在椅子上,狂躁的时候,会连带着椅子一同掀翻在地。
昏昏沉沉的时候,就像死人一样,进气多,出气少。
井连海现在这种状况,别说吃饭,就是喝水都费力。
一丈红下了命令,如果挺不过去,就让他自生自灭。
所以无论井张氏和井连海两个人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
两个小土匪连理都不理他。
井连海不吃,井张氏和春妮是要吃饭的。
井张氏头发蓬乱,满手污垢。
她把手举起来看了一眼,闭上眼睛,上盆子里抓了一把饭,急忙塞进嘴里。
春妮看见老太太吃了,也挤过去,抓起饭开吃。
都是一个屯子出来的,又在一起受苦。另外的五个人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人,而欺负她们。
这顿饭,春妮也忙乎了八分饱!
晚上的时候,土匪又换了两个人来。
两天一宿没睡觉,秧子们实在是困急了。
土匪又换了新花样。
八个人坐成一排,都盘着腿,挺直腰板,不停的摇晃。
听口令,小土匪喊左就向左摇,喊右就要向右摇。
要是摇错方向,头上就会被小棍子敲出一个包来。
脑袋上起了几个包以后,七个人的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就连井张氏都顾不上看井连海了。
春妮年龄小,反应灵敏,挨的棍子少一点。
井张氏就惨了,本来就有点耳背,反应再迟钝一点,总是摇错方向。
半宿下来,脑袋不知道被敲了多少个包。
打得她头昏脑胀,眼前金星乱蹦。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井连山,二儿子要是再不来,她怕是要死到这里了。
第二天,就有人上山来了,一个人质被家里赎了回去。
从那个人走以后,剩下的几个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门口。
都希望自己再抬头的时候,就能看见亲人。
当天夜里,井张氏发起了高烧。
井连海也被毒瘾折磨的大哭小叫,屎尿拉了一裤子。
看守的小土匪好像见惯了这种场面一样,脸色都不会变一下。
第三天,又有两个人被赎走了。
刚开始的八个人,现在还剩下了五个。
井家三个人,另外的两个人,一个叫郭有良,一个叫刘明义,都是舍命不舍财的主。
和被打死的井老秃一样,藏钱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家里哪来的钱来赎他呢!
井张氏连续发了两天的高烧,已经昏昏沉沉,几乎不省人事了。
井连海要死要活的折腾了四天,居然消停了。
身上也没有那么痛了,头脑和眼睛也清晰了起来。
只是浑身没有力气,宛如大病初愈一般。
第四天的下午,井连山终于到了。
其实他已经回来两天了,只是土匪要的钱多,一直凑不上 。
每人五百块大洋。
两个人就要一千块。
春妮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五百块大洋不是小数,一个童养媳而已,和井家的丫鬟差不多。
就算井魁长大再娶十个媳妇,也用不了这么多的钱!
母亲和弟弟不一样,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把她们娘两个赎回来。
但一千块大洋,也不是好筹集的。
毕竟井连山卖了粮行,才七百块,最后他没办法,抵押了百亩良田,才换了三百大洋回来。
井连山筹够了一千大洋,连一刻都没敢停歇,借了一挂马车,急急忙忙的来到靠山屯。
看见井张氏和井连海的样子 ,井连山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弟弟蓬头垢面,浑身臭烘烘的,整整四天,井连海连一口饭都没有吃过,只是喝了一点水维持。
本来就瘦弱,现在更像是竹竿挑着一套衣服了。
井张氏已经陷入短暂的昏迷,听着井连山的呼唤,只微微挑了一下眼皮。
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是谁。
井连山一只脚迈进西厢房的时候,春妮的心就抖了一下。脸色苍白,双手紧攥成拳,手心里全是汗水。
井连山不来,她还能欺骗自己,井连山来了,她连欺骗自己都不能了!
井家是不会花钱赎她回去的!
井连山就是催命符,他的到来,也许就是春妮的死期了。
“春妮,你先在这待几天,我要是筹够了钱,就来接你,要是筹不够,你也别怪我!”
井连山临出门的时候,满脸歉疚的对春妮说。
春妮咧了一下嘴,终是没有笑出来。
漂亮话说不说都没用了!
她又不傻,知道自己在井家人心中的份量。
没钱交赎金的人,只有撕票一个下场。
其实春妮不知道,即使井家交了赎金,她也只有死一个下场。
因为早就有人花钱买了她的命!
井张氏和井连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