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的企鹅图标闪动了一上午,做完两套试卷的季书朗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顺手点开。
“哥,吃饭了。”
季疏缈敲了敲门进来,却被旋风一般出门的季书朗险些刮倒。
“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
“你去哪儿啊?”
季书朗没回答她,人早已出了家门。
季疏缈站在原地一头雾水,余光瞥见了电脑屏幕:“你没关,我不小心看一眼,也不算侵犯你隐私哦。”
季疏缈小步挪过去,是季书朗的班级群里,一个住校女生在说话,说的是……高曼冬自杀?!
【周五的时候,我听见她在洗衣房里和人吵架,还差点打起来。】
【因为这个就自杀啊?心里也脆弱了吧?】
【平时看着挺眼光开朗的,怎么就……】
【我姑姑是心理医生,她说抑郁自杀的人,往往都是看起来阳光的那种。】
【应该不是因为吵架吧,我听宿管阿姨说,她周五晚上离开学校回家了,走的时候好好的,周六晚上提前回来了,看着也很正常,还给了阿姨一个挺大的芒果,结果一回宿舍就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割腕。】
【幸好她室友因为和家里吵架,也提前回了宿舍,才发现的。】
【阿弥陀佛,她是不是也和家里吵架了啊?】
……
这个群里没有老师在,应该是学生私底下建的,讨论起来没完没了,说什么的都有,还有提到季书朗的。
季疏缈看完,心里五味杂陈。
季书朗的司机今天休假,他跑出小区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学校最近的三甲医院。
病房里,须尽欢坐在病床边一下一下地削苹果,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我真是要被你吓死了,昨晚上我两条腿都吓成了宽面条,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来的医院……”
“须教授回家给我们做饭了,妈妈也想帮忙来着,还好学校有事把她叫回去了,不然咱们俩高低要去消化科走一遭。”
……
她不是聒噪多话的人,没话找话聊这事做起来十分不熟练。
她想逗最好的朋友开心,可躺在病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反应,疲惫的双眼涣散,连呼吸的动静都微不可察地怕打扰人。
须尽欢失落地把视线收回自己的手上削得坑坑洼洼地苹果,轻声说:“我没让班主任联系她……”
班主任要联系高曼冬的母亲,被须尽欢制止了,她知道不能让那个人来,怎么也说服不了班主任的须尽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父母心疼两个孩子,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好说歹说让班主任暂时同意了。
眼泪模糊了双眼,落在气息香甜的苹果上,须尽欢心一横,右手用力削了下去。
“我削到手了,冬冬,你看都流血了……”
带着哭腔的呼唤让高曼冬终于有了些反应,她双眼缓缓聚焦,动作僵硬地坐起身,扯过床头的卫生纸给她按压止血。
“对不起……我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高曼冬开口道,声音暗哑虚弱。
“不是的,冬冬。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说过……”
高曼冬出声打断她:“我这么烂的人,不该有你这么好的朋友。”
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分不清是谁的。
“该不该,你都有了啊……当初是你说要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的……”
高曼冬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其实,当初救你是有私心的。”
学校里最容易受欺负的,是那些沉默寡言、羞于表达的孩子。高曼冬最初被母亲带来北京时,因为各种现实问题没有顺利入学,被送进了一所不正规的私立学校。
这学校大多都是暂时上不了公立学校混日子农民工的孩子,一个班级五六十人,老师要么头发花白七老八十,要么高中毕业用方言教着拼音,就这,一个班级也才两个老师,自然是顾不过来这么多学生。
新来的总是被欺负,新来的瘦小的女生都逃不过,直到出现下一个。
“他们怎么欺负你,不欺负别人?老娘辛辛苦苦打工,带你从穷山沟里出来,你别给我没事找事,你是去好好学习……”
高曼冬:“我知道她靠不住,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发现他们都怕校长的老婆,学校里一个很凶的女老师,我就故意和那位老师走得很近,趴地上给她捡掉在缝隙里的戒指,给她端茶倒水,天天变着花样地夸她好看……”
有的事情,小女孩做起来总是事半功倍且让人信服。
那位老师很快就喜欢上她,把她调去了自己班里,之后的大半年,在那所学校里没人会再欺负她。
“那位老师,很喜欢体罚学生,花样百出,大夏天关了风扇让所有人蹲在课桌底下,或者让同桌互相扇耳光,可是每次她都会提前支开我去跑腿,你看,讨人喜欢就是可以有好处。”
第二年,高曼冬去了公立学校,第一时间讨得班主任的喜欢,做了班长。
那时的须尽欢,是第一次过集体生活,她没有上幼儿园,而是由家里长辈启蒙,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众多同学,胆怯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