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哨儿给我!”
小人儿堪称神采飞扬,满脸“我特有用,信我信我!”的神情。
仿佛整治眼前的蛇患于她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从上辈子相识起,到这辈子,崔诩几乎日日盯着她,却不知她还有这种本事。
可崔诩没有半分怀疑她夸海口,她年幼顽皮,并非没有分寸。
何况这蛇群不退,耗尽众人精力后,二哥安排的后手登场,照样凶多吉少。
崔诩同意让她一试。
拍拍她小脑袋瓜,撩起衣袍将那只竹哨反复擦了数遍。
越擦眉头皱得越紧。
这竹哨是那蛇奴吹过的,上头沾染的冷血腥膻的气味若隐若现。
想到阿辞要用这只哨子,崔诩心头浮现一阵膈应。
他这边兀自矫情,小人儿却心无旁骛,一把夺过那哨子就要往嘴里放。
崔诩下意识伸手捂住她的嘴。
“?”
面对乌漆漆眸子里的疑问,他神色微闪,自知这会儿不是吃莫名其妙的飞醋的时候,可是……忍不了啊!
挣扎几番放开手,放开却没完全放开。
此时,横地里插进来第五只手。
缴走属于蛇奴的竹哨,塞个全新的竹哨在窦章辞手心。
黄樱捏着小姑娘的小肥脸,看小姑娘比看王悯更崇拜。
“乖徒儿,早说你会嘛,为师这儿有只新的。”
“快吹,让那些蛇自己进为师的麻袋里!”
“为师有四种颜色的麻袋,你叫它们挑自己喜欢的,里头空间大,让它们当自己家,随意些,别客气!”
黄樱捧着脸眼巴巴看着小徒弟,她是一颗墙头草,哪边风强往哪倒。
窦章辞猛猛点头。
一点儿也不想让师父失望,虽然她和上辈子那个师父不大一样。
她腮帮子从小仓鼠鼓成一只小河豚,粉嘟嘟的唇瓣含住那只竹哨,咿咿呀呀吹起曲调来。
亢奋的蛇群,蓦地顿住。
有几条蛇已将自己弹射出去攻击,在这乐曲下,一个猛子停住,仿佛滞空一般。
冰冷的眼透出一丝迷茫。
这是咬还是不咬?也没明说呀!
窦章辞边吹边观察蛇的动向,眼见数百条蛇似被下了蛊般,在方寸之间爬过来爬过去,伸伸脖子要咬,下一瞬又默默缩回去。
爬了无数个来回后,直接怀疑蛇生。
她小脸泛起一抹绯红,额,时间过去太久,好像记不太清楚完整的曲调啦!
不明就里的众人,喜形于色。
“厉害!小娘娘真厉害!”
“我的老天爷,我看到了什么?几百条毒蛇,竟被个三四岁的孩子戏耍!”
“小娘娘,让这堆蛇给大伙儿舞一曲助助兴!”
更有虔诚的侍卫,单膝下跪,手心朝上,“小娘娘,你是我的神!!”
在众人耳中,她吹的曲调和刚刚那蛇奴死前吹的大差不差,且看蛇群的反应,小娘娘应该是真会!
窦章辞眨眨眼,会倒是会……
可上辈子那位姐姐教的完整的、正确的曲调还是没想起来……
她上辈子是在教坊司见到的那位大姐姐,一个世人口中死了好多年的人。
大姐姐仿佛会容颜永固之术,很多年过去,依旧和失踪那年没多少区别,气质清逸出尘。
大姐姐不是教坊司的人,只是来救治一位罪没的老友,见到年纪尚小的她动了恻隐之心。
这曲子,教给她时是琴曲。
那时,窦章辞家人才被问斩,并没有心思学习丝竹管弦。
且……她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曲子。
大姐姐却告诉她,在教坊司的弱女子,要有一项自保的手段。
窦章辞听得一知半解,却知这位大姐姐的人品贵重,定不会诓她,于是着实用心学过。
但很快她便被姜皇后接走了,进宫十年,这曲子再无用武之地。
如果不是赵震将蛇奴从山上抓下来,清晰地听蛇奴吹了几阙,她可能终两辈子都不知道,原来这就是驱蛇曲。
天知道,方才她听到那曲调如此似曾相识,只有轻微差别时,心跳得有多猛烈!
窦章辞肉乎乎的小手指费力按着竹哨的气孔,胖嘟嘟的小脸越发胀红。
她有些急,脑子却还算冷静,高速转着,意图一个音都不差地想起遗忘了很多年的曲调。
崔诩看出她的异常,轻轻揽住小家伙的肩,浅浅一层薄汗浸湿细软的发丝。
她很努力,大手拂开她的额发,攥着袖子不着痕迹抹过她白嫩的额头。
崔诩的声音十足轻柔,“阿辞不急,慢慢想,想不起还有我的剑。”
他的话仿佛有种让人心境安宁的魔力,聚精会神的小人儿果然放松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续上曲调。
即便不能指挥蛇跑掉,也能让蛇群停止攻击,给大家争取更多的时间,所以她不能停。
虽然,小嘴快吹麻了,小脑袋也越发昏昏沉沉,好像缺氧了……
她小手紧紧握着竹哨,只觉得眼前快要冒星星,耳旁嗡鸣一声,响起不知从哪个方向来的金戈之声,那金戈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