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一回邀赵震相见,程氏就差点摔了个茶碗。
嫌弃赵震年纪大,成过婚,克死过老婆,不看好这个男人是一回事。
可这男人眼神闪烁,开口便讲自己思念亡妻,没有续弦的打算,便又是另一回事儿。
谁瞧不出来,当时他心虚浮乱,看上去就不像在讲真话!
分明是胆敢嫌弃她如花似玉的表侄女!
程氏眯了眯眼,若拿不下一个小小的赵震,自己便白白主持首辅窦宅三十年!
只是当下出师不利,不好叫杜婉君知道,平白伤心。
程氏拢着手回府,直接叫窦章辞到屋里一叙。
祖孙二人关起门密谋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罢休。
转眼时光走到五月初五。
大清早,全城沸腾。
京城外皇家别苑对所有百姓开放。
别苑中有一口天然的大湖,原本的端午节传统龙舟赛,在今年只是开场节目。
将气氛推向热火朝天后,数万臣民见证下,皇帝独携太子在最高阶升座。
皇帝下首稍低一阶,左侧坐着内阁五位辅政大臣。
右侧坐着从大魏国境之内接来的五位德高望重的妇人。
其中有西南边境的女土司,有仙风道骨的老坤道,也有贤良淑德的后宅贵妇。
皇上唯一在世的亲姑母,承平大长公主亦在此列。
这十人,是今日的评委。
双方选手各上百人,浩浩荡荡出场。
男子那边,翰林院大学士孟昭带队。
此人跪宫门十多天,跪得两腿打不直,走路摇摇摆摆,没有半点气势。
里外围了二三十圈的百姓瞧着他直摇头。
待看到女子这边,四岁的小太子妃,身着一袭金丝银线刺绣的朱红衣裙,身后好几个孩子帮她牵着一丈长的红披风。
她叉着小腰,昂着小脑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登上舞台,仅三尺来高的小姑娘,端是威风凛凛。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送给大红孔雀似的小姑娘。
甚至有人卷了个纸筒开始喊口号。
“小娘娘必胜!”
“女子雄起!!”
所有人循着这道震耳欲聋的声音看去。
户部尚书家的小儿子严知节站在板凳上面不改色,手中纸筒将底下几个脑袋“砰砰”敲了几下。
“喊呀!老子叫你们来干嘛来了?!”
底下几人抱紧头敢怒不敢言。
又挨了几下,才有人委屈道:“你要早说是给女人助威,我可不来!”
“你再说一遍?”
严知节瞪着眼珠子指着那人,抬脚就往屁股上踹。
“你没娘还是没奶奶?给女人助威怎么了?委屈你高贵的黎公子了?!你大爷的!”
那黎公子两手抱紧屁股,跳开几步,更委屈了。
“老大,我哪敢啊!你爹倒是机灵不淌这浑水,可我爹在男人那队站着呢!”
“你今儿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给女人喝彩啊,你好歹会给我留个全尸,我爹却会将我拆成八块!”
严知节翻个白眼,“没出息的东西,这点胆魄都没有,难怪你十八岁了还没女人要。”
“不喊就给老子滚远点,这地儿是老子占的。”
说罢,他又卷起纸筒连蹦带跳的呐喊助威。
黎公子直撇嘴。
去你的,讲得跟你就有人要似的!
碍于老大多年的淫威,他到底没敢讲出来。
本打算认怂,换个窝看热闹,忽见一只野花朝严知节丢过来。
黎公子飞快扭头寻找踪迹。
人群中,少女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
紧接着另一个方向,又有少女朝严知节丢来鲜花。
黎公子眼神一闪,羡慕嫉妒溢出眼眶。
忽然灵光一现,他忙掏出身后的纸板卷个筒筒。
“姐妹们加油!!干死那群狗男人!!姐妹们必胜!!”
他快喊破音,换来一朵花花。
黎公子捻着手中这支秃了头的蒲公英,欣喜若狂,激动地直蹦跶。
他想起这阵子街头巷尾写满的动员标语,声情并茂喊开:“倡导妇女学习,传播家庭美德!”
“维护妇女权益,建设文明新风!”
“尊重妇女意志,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
“妇女能顶半边天!雄起!!”
几句喊完,声嘶力竭,鲜花满怀。
黎公子眼睛泛起一阵泪光。
原来,只要自己正视女子,将她们的诉求当回事儿,光棍生涯终结的曙光就来得这么容易!
悟得此道后,他冲出人群,在外围扯了好几面锦旗,又挤进人堆,不拘男女,给身边人一人发一杆旗帜。
无视舞台上父亲要把他撕了的神色,直接摇旗呐喊。
严知节眼中露出孺子可教的满意。
台上,双方选手通名。
女子不再称呼自己某门某氏,大声通报自己的大名。
不在乎底下某些墨守成规的臣民的嘘声。
在这片广袤天地下大声念出自己姓名的这一刻,神圣且威严,让人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