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厚魁就骑着大牤牛,后头跟着自己家剩下的几头小母牛,往西头跑开了。
也没个鞍子啥的,骑光板的牛背上,肯定不好受啊,还一直往下头出溜。跑了一阵子,硌得屁股跟大腿根生疼。
陈厚魁一想,这也不是这么回事啊,这得跑到啥时候,算是个头啊。再说,他怕那些国军顺着回陈家磨坊的路逮他,都没敢往家那个方向跑。自己跑的这个方向,他也不熟悉呀。
过去乡下人出门,都是腿着走,没火车汽车的,更没有飞机。
一般那老农民都在家跟前老实待着,轻易不出远门,一个是腿着走,着实累得慌。再一个一般亲戚都在附近,没有太远的。所以这个方向,陈厚魁没来过。
听着后头没有枪响啥的,也没听见人喊马嘶的有什么人追他。实在是光板牛背硌得屁股疼,大腿里子磨得疼,牤牛还一直扑棱脑袋,不想让他骑在上头。
这牤牛本来就挺莽,陈厚魁还真害怕,它万一发起脾气来,自己治不住,再让它给自己拿犄角顶了,或者用蹄子给踢个好歹的。
只能下来,牵着牛走。
好容易走到天放亮了,看见前头出现一处村子。见到有人家,陈厚魁可算是舒了一口气。
只要有人家,怎么着也能打听打听,这里到底是哪儿,怎么样能回去陈家磨坊呀。不然一个人在密林里头牵着几头牛走,走到啥时候是个头啊,万一有啥狼啊、黑瞎子啥的,那自己还不得跟牛一起交代喽。
他也没敢很往村子里头走,过去村子里都有负责安全警戒的大牌会,就怕他冷不丁进村了,人家再把他当坏人,给打了啥的。
看村子最外头有一家,孤零零地小草房杵着,他把牛往旁边树上一拴,就拍人家的院子门,边拍边喊:“家里有人么?有人么?我来打听个道啊!”
从里头就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她那眼睛没有焦距,眼睛雾蒙蒙一片,一瞅就是个瞎眼老太太。
陈厚魁咳嗽一声,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这是问呢,还是不问呢,人家这老太太明显的眼睛不咋方便呢。
老太太先问了:“谁来了呀?啥事?说?”
陈厚魁一听,这老太太字句还一顿一顿的,这是个结巴咋地。他忙回道:
“老姐姐哎,我是陈家磨坊的,结果放牛的时候,咳咳,走丢了。走到这儿来呢,不知道这里是啥地方,离我们陈家磨坊还有多远,怎么能走回去。就想跟您打听打听,看看您知道不知道?”
老太太一听,伸出手在身前划拉:“你说啥?你说你是陈家磨坊的人!那你知不知道,当年陈家磨坊,有一家姓陈的人家,就是开磨坊的,当初家里头是大地主。”
陈厚魁听老太太提起以前的事情,有点尴尬,毕竟当初陈家败落,还有他偷房地契的功劳呢。就说:“呵呵,我就是老陈家的老十二,不过我们家败落了,早就不是大地主了,现在也是精穷的。”
老太太一下子激动了:“哎呦我的亲娘嘞,我可算看到亲人嘞。我是你大姐呀,亲大姐。”
陈厚魁:“啥?”这哪来的大姐呀,还亲大姐,自己就哥们十二个,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啥大姐。
就说:“那你可能搞错了,我们家就哥们十二个,家里早就败落了,还都各奔东西,根本就没有姐姐妹妹。”
老太太可不乐意了:“你咋没有姐姐呢,当初那陈家的祖爷爷陈功,续弦生的闺女,那是我老奶奶。这么论起来,我都不一定是你姐姐,说不定,你得管我叫姑奶奶呢。来,你都跟我说道说道,你爷爷,你爹都叫啥,我顺一顺家谱。”
陈厚魁一呲牙,自己这一趟被抓,咋净认亲了呢。但是人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跟老太太报一报,自己爷爷跟老爹的名字。老太太抠嗤半天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好半晌,一墩拐杖:
“妥了,妥妥的,你得叫我姑奶奶。走吧,我收拾收拾东西,跟你家去养老。”
陈厚魁一听,要跟他家去养老,嘴都张老大:“不是,老太太,您这家人呢?您不跟家人一起过,咋还要跟我去养老呢!”
就算老太太说的是真的,确实跟他有亲戚,这都多老远的年代了,隔了多好几辈的人,差不多出了五服了。再没有说,让他养老送终的道理。
老太太急眼了:“咋地,你这孩子咋还不认我这真亲呢!你这是不孝顺你知道不!我可是你亲亲的姑奶奶,你不养活我,那就不怕别人戳烂你的脊梁骨!”
陈厚魁闷声闷气地:“可您不是有家人么,轮也轮不到我来给您养老呀。”
现在他自身都难保,不知道国军会不会再来抓他呢,自己走都费劲。再带个瞎眼老太太,纯找死么。
老太太呜嗷一声就哽咽上了:“大侄孙呢,你是不知道哇,你姑奶奶我命苦啊!我没亲人了,儿子失踪,儿媳妇再嫁把小孙子也给领走喽,我呀,现在就靠乡亲们接济着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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