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峻岭过来的时候,刘胜利正在吃韭菜盒子呢。
这时候春天头一茬韭菜刚下来,正新鲜水灵着,味道也是整一年里最好的。
和上点面,把韭菜洗干净切得不要太碎,里头放上点炒好的鸡蛋虾皮子,再稍微搁上点香油。
拿来醒好的面,用擀面杖擀得薄薄的,把拌好的韭菜鸡蛋虾皮子,俗称三鲜馅料这么一包。
搁小锅上少放点油这么一煎,鲜得人差点把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那时候,一般人可吃不起白面包的韭菜盒子,可这刘胜利不是刚绝食结束么。
身体虚着呢,过去人都讲韭菜补阳气的,也就给他单独烙了这么几张。
他正吃得欢实着呢,反正也想明白了,既然现在还不能死,那就得吃好喝好养好喽。
不然,就目前他这身体状况,即便想帮衬陈秀秀一把,也是有心无力。
突然听见曾峻岭进屋这么嗷唠一嗓子,吓得刘胜利一下子就给呛着了。
拍着胸口咳嗽老半天,好悬被他这最心爱的关门小弟子一嗓子,给呛个好歹的。
曾峻岭也是吓了一大跳,这要是因为自己这一嗓子,师父真一下子呛过去了,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呀。
当下眼泪汪汪地也赶紧过来帮忙。
拍前胸摸嗦后背的,可算让刘胜利把这一口气给缓过来了。
长长舒了一口气,刘胜利气得“啪”就拍了曾峻岭一巴掌,这一巴掌倒也没使多大劲,主要就是来气呀。
自己好容易不想死了,又好容易吃一回韭菜盒子,这小弟子偏偏过来捣乱不说,真要是自己这一下子给呛死过去,那可比啥绝食而死还磕碜呢。
绝食而死还能说个有气节,可呛死这玩意让旁人咋说,说这人纯粹贪嘴,还是运气不好?
反正不能说啥好听的就是了。
所以也难怪刘胜利生气。
曾峻岭见他师父可算缓过来了,虽然挨了一巴掌,但仍旧喜气洋洋地:“师父哎,您老可吓死我了呦!您说说,我又不跟您抢韭菜盒子吃,您这么着急干啥?”
刘胜利看这死孩子把自己都差点吓得呛死过去,还笑嘻嘻地没个正形,“啪嚓”又在曾峻岭后背来了一下子:
“你个猴崽子,好悬把师父给送西天上去,你还有理了啊?记住喽,旁人吃东西的时候,千万可再别这么突然间的,一惊一乍地呜嗷喊叫。
这也得说你师父我功夫深,但凡那没有你师父我这两下子的人,刚才就得一口气直接上不了,呛死过去喽。
你说说你,那不是造孽么!
记住了么!”
“嘿嘿,记住了记住了。来师父,您这躺炕上好几天了,我给您捏捏肩膀,捶捶后背,松散松散,嘿嘿嘿。”
曾峻岭看师父还能跟自己吹胡子瞪眼,大呼小叫的,知道这是真没事儿了,心里可算松了一口气。
决定以后就是天大的事情,师父吃东西的时候,自己也不大呼小叫的了。
刘胜利从小簸箩里摸出一张还热乎的韭菜盒子,瞪着眼睛,没好气地递给曾峻岭:
“给,这是给你留的,小簸箩里头还有一张是给你师姐留的,你可别偷吃哈。”
曾峻岭一把接过去,“吭嗤”就咬了一大口:“呜呜,好烫好烫,好好呲,嘶哈嘶哈——”
烫得嘴都瓢了,把“吃”都说成“呲”了。
刘胜利看着小徒弟活蹦乱跳,吃得开心的样子,自己也会心一笑。
当老辈的,但凡有个啥好东西,都惦记小辈们吃没吃着,很怕小辈的少吃一口。
有时候看小辈吃的开心,比自己吃了都高兴。
看小徒弟吃差不多了,就问:“刚才你说有个啥秘密要告诉我,说吧,啥秘密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嗨,说起来师父您都不能信。就那个谁,哎,叫啥来着,对了,叫扒拉狗子的那孩子吧,师父您知道么——”
曾峻岭说道这里,咽了咽口水,伸头探脑地瞅瞅小簸箕里剩下的那张韭菜盒子,恋恋不舍地砸吧砸吧嘴。
唉,这是留给师姐吴东吃的,可惜,自己不能吃,呜呜。
要么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像曾峻岭这样十几岁的男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那肚子里头就跟住了个乞丐似的,见天的总觉得饿,即便吃饱了,再给他点啥,他也都能吃进去。
更何况这年头,平常人家谁吃得起白面的韭菜盒子呀,这都是地主老财家才能偶尔打个荤腥吃的。
刘胜利见曾峻岭意犹未尽,吃得不尽兴的样子,也是一乐,摸摸索索又从他靠墙根放着的小布包里头,摸出来一把小枣。
这是门派里头的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兄弟,给他送来补气血的。
过去那时候没啥好东西,补气血一般不是送点红糖,就是送点大枣。
一般人都去不起医馆,说让大夫给开点啥中药吃吃,补一补的。
有那燕窝人参的,那都是有钱人家才吃得起的东西,像刘胜利他们这些江湖汉子,有那钱还不如出去找几个弟兄喝顿大酒,吃点好菜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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