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询想问“是要姓宋的亲家了吗?”可是,这句话在唇齿间滚了几圈,终是没有问出口。
他怕听到她说“是”,那样子,他们便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默了片刻,他提起精神,语气认真地说道:“青儿,待此间事了,我可以继续姓穆,我们之间,可以不改变任何。或许这些年,你把我当哥哥看待,但我不是。义父为我们订立婚约的时候,我没有觉得为难,我心里其实可高兴了。所以……”他握住她的手,眼神凄切,“青儿,别不要我。”
穆青澄愣神了许久,终是打碎了陆询的期盼,把她的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回来。她道:“陆世子,我心意已决,你不用改姓穆,也无须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了,日后便莫要再提‘婚约’二字!我筹谋的事情,远比婚姻更值得我费心费力!”
“你在筹谋什么?”
“你无须知道!”
陆询见她神色坚定,好似不像推脱的借口,心中反而生出许多担心,“青儿,京城危机四伏,有许多看不见的势力交织纵横,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是你可以信任的人!若你需要帮助,千万别吝啬跟我开口,知道吗?”
“嗯。”穆青澄轻轻应声。
母仇一日未报,她的心上,便一日扎着刺,疼得她寝食难安。
与父亲通了信,告之了父亲关于母亲死亡的真相,父亲来信说,不愿让她背负的枷锁,终究还是套在了她的身上,天意如此弄人,便遵循天意,继续向前吧。
但穆询假死的事儿,她没有提,她既不知缘由,便不要无端的扰乱父亲的心绪吧!待日后他们在京城见了面,双方自个儿解决吧。
陆询正了正神色,主动聊起了公事,“穆师爷,关于老关庙村杀人案,你们对犯人有诱供行为吗?”
“没有。”穆青澄回道:“是人证物证俱全,犯人自知抵赖不过,才主动招认的。审讯时,有书办在场记录,犯人画了押,并未提出异议。”
陆询颔首,思量道:“既然如此,我现在提审犯人,再问问情况,可以吗?”
“可以。”
“行,那现在去。”
两人出了议事厅,直奔南监。
主政厅与议事厅形成了对角,中间隔着一道拱门。
宋纾余忙完手头的公务,亲自过来接人,却扑了个空。
询问了罗捕快,得知他们去提审犯人了,宋纾余便返回主院,亲自交待小厨房做上几道穆青澄喜欢的菜肴。
午时的更鼓刚刚敲响,穆青澄和陆询便回来了。
穆青澄禀报了提审的情况,陆询代表大理寺出具了确认文书,双方盖了印,这事儿便算揭过了。
但陆询不肯走,以朋友之名,非要留下来蹭饭。
宋纾余气得脑壳儿发疼,穆青澄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也不好来硬的,只能委屈巴巴的把二人世界,改成了三人行。
是以,这一顿午膳,吃得宋纾余浑身难受。
而穆青澄心里记挂着案子,吃饭的速度特别快,才吃了一刻钟,便搁下了筷子,道:“大人,卑职吃饱了。请大人和陆少卿慢慢吃,卑职先告退了!”
宋纾余忙道:“你是不是要去检验无头女尸?”
“是!”穆青澄点头。
宋纾余立刻起身,“本官也过去看看。”
“大人,您……您刚吃过饭,怕是会吐。”穆青澄委婉的提醒他。
宋纾余却是信心十足,“不怕,本官戴面巾,含姜片,一定可以的!”
“好吧。”穆青澄还能说什么?大人虽然菜,但是架不住有颗勇敢的心啊!
陆询不好再跟着穆青澄了,只能悻悻告辞。
……
南监。
停尸房。
田仵作带着吏役,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将冰冻的尸体化冻了。
看到宋纾余来了,众人连忙请安见礼,宋纾余反复深呼吸,尽量放松,不让自己过于紧张。
穆青澄吩咐吏役取来面巾和姜片,待宋纾余把自己武装完毕,才通知众人,开始尸检。
冬日寒冷,验尸只能在停尸房里进行,除了增添灯盏照明外,穆青澄还贡献出了她的夜明珠,如此一来,尸体上的伤痕,便愈发的清晰可见。
宋纾余看着死者红通通的颈部,面上露出不忍之色,他微微偏过目光,不去直视这一幕。
穆青澄戴好猪皮手套,先查验死者的肛门、阴部两处,以防留有其他物体。
田仵作负责作尸检记录。
“无异常之物。”穆青澄验毕,眉心淡淡拧起,“但死者死亡之前,有同男子媾和的痕迹,已非处子之身。”
闻言,众人一惊!
吏役道:“是先奸后杀吗?”
穆青澄摇头,“不一定。死者身体外部的血渍太多了,得用温水洗净尸体,再继续查验。”
吏役提进来两桶热水,同冷水勾兑后,在穆青澄的示意下,剥掉死者仅剩的中衣和鞋袜,连同肚兜一起拿掉,完全赤了身子,然后才拿了帕子,仔细为死者净身。
宋纾余不是仵作出身,终究是记着男女大防,哪怕躺在那里的人,已经没有了任何思想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