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幺如遭雷击。
他疯了一般夺门而出,一把抓住了路过的邻居,声嘶力竭地问道:“你们说什么?谁进去了,谁?!”
他的邻居一脸艰难:“王二狗啊,你不知道么?”
“王二狗,他……他怎么能……”
白老幺只觉得心脏一阵地抽痛,四肢一阵发软。
“他做什么了,怎么会突然进去?怎么会!”
原本是他双手钳住邻居的肩膀,这会儿看他脸色苍白,一副快死的样子,邻居赶紧反手扶住他:“哎呀,白老幺,你别激动,你先缓缓!”
王二狗作为村子里的大户,从东南亚打工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炫富。
不仅说要建幼儿园什么的,还说要弄个什么高级度假村,修什么观光大道……倒也不是完全胡说的,前不久都已经拆了两家的房子,赔偿款都到位了。
这也是白老幺对他期望极大的原因。
如今,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那个王二狗,哪怕再晚半个月出事,估计村里的房子也都拆完,赔偿完了。”另一个人这样说道:“唉!可惜了,我还想着给我儿子换辆新车,这下可是什么都没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
白老幺晕倒之前,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这种穷山恶水,几百年都不会有人管。
拆迁改命这种机会,只会有一次。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
深夜。
陆续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老家。
陆家距离白家,有大概两公里的山路,属于是一个在坡上,一个在坡下。
陆老爹一回家,就听到了村里大户要征地建什么“高级度假村”,兴奋不已:“还有这种好事?王二狗这么有出息啊,哈哈!”
听到老爹这么嚷嚷,陆续也来了精神。
他这是要时来运转了?
真是苍天有眼!
“那,坡上白家那里,是不是也要拆迁啊?”陆续若无其事地问道。
“应该也要拆。”
平日里,和陆老爹一起喝酒的两个酒蒙子,笑嘻嘻地说着话。
“他们那儿,估计还拆得比咱们这儿贵一些!毕竟,那是坡上嘛,离路口也近,地段多好。”
这种好事,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陆续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
“爸,妈,白贞羽这些年,可是花了我不少钱。我一看她就知道,她肯定还不起欠我的钱,必须叫她拿宅基地来抵债啊。”
陆续这话一出,陆家父母都震惊了。
尤其是陆妈,忍不住问道:“这种事情,你怎么从来没有提过?”
陆续哼了一声,心想,我要什么都跟你说,你就要坏我的事情了。
两个目光短浅的乡下人!
“现在告诉你们俩,也不晚吧?”
陆老爹摸了摸下巴,两眼放光:“欠债还钱,倒是天经地义的,这事儿咱们得去跟白老幺好好说道说道。”
“唉哟,那就先恭喜老六了,你们家要发财了。”
“哪里的话?我们家一直很阔绰!”陆老爹喝了两口松子酒,又开始高声喧哗:“瞧瞧,我儿子可是找了个京都的女朋友,还带回家了!以后,我们就有享不尽的福了,其实根本不在乎拆不拆迁。”
“是是是,老六说的是~”
……
……
白家。
白贞羽的堂叔晕倒之后,就被人抬去了小诊所。
得知消息的婶子,带着小女儿,一路哭着找了过去。
至于白贞羽他们,也不管堂叔一家如何了。
自己做的事情,总得自己担着。
“我还真不知道,小贞羽打架这么厉害呢。”江柠问小七借了药,正在给白贞羽上药。
白贞羽沉默不言。
她这会儿还晕头转向的,仿佛做了一场疲惫的梦,一时间醒不过来。
从小到大,她都不敢惹事,更别提跟人打架,甚至是殴打长辈这种遭天谴的事情。
她没有父母帮忙收拾残局,没有退路。
婶子总是用嫌弃的眼神看她,似乎她就是个瘟神,是个不应该存在于世的人。
这么多年的心酸,如同洪水一般,向她席卷而来。
白贞羽吸了吸鼻子。
她以为自己会哭,摸一摸脸颊,却是一滴泪也没有。
今天这一闹,彻底撕破脸了。
她和堂叔这一家,再也做不了亲人,还得做仇敌。
她本以为自己会心软,会不舍……甚至会反过来求江柠高抬贵手!
但事实上,真的一刀斩断这份亲情时,她没有那么多不舍,反而有一种囚人出狱的轻松惬意。
她一点儿都不想放过他们。
“事实上,我是个薄情的人吗?”白贞羽在心里质问自己:“我根本没有别人说的那么软弱,那么善良……我殴打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婶子,逼迫堂叔还钱,看他们一家鸡飞狗跳,我却一点愧疚都没有,还觉得很开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白贞羽变成了这样的人呢?
不,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