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宋辞,给皇上请安,愿圣体康健,福泽万年。”
“起来吧。”
得到赦免,她正欲起身……
上首一道富有威严的声音紧随而来:“被关了这么久,心中可有怪朕?”
话音还没落,她已经直立起一半的身子连忙又重新跪了回去,膝盖骨隔着轻薄的布料敲击在砖面上,磕碰出细微的声响。
“民女不敢。”
他不依不饶的追问:“是不敢,还是不怨?”
乍一听好像差不多,但仔细一品,后者是真心无怨,前者是怨而不说……其中这区别可大了去了!
宋辞面向地砖的脸庞上,眉心微微皱起。
她拿他客气,他倒跟她玩起文字游戏!
什么恨不恨怨不怨的!
能不怨吗?把你死死关在一间屋子里,三四个月不让出门,你试试有没有怨气?
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和逞一时之快相比,还是命更重要一些。
宋辞将头向下埋了埋,不答怨,也不答不怨:“时局动荡,能在飞霜偏殿得一季安稳,说来民女还要叩谢陛下的圣恩呢!”
若无其事的将“关”改成“护”,性质变了,自然也就无从提起怨恨。
这是令皇帝都不得不心道一声巧妙的回答。
不论她背地里对他生着怎样的心思,至少表面还懂得遮掩维护,避讳着他的锋芒……
她还算懂事,没有造次。
皇帝凝若冰霜的神情松动缓和了几分,睨她一眼,背着手转身,坐回座位上:“赐座吧,地上又硬又凉,别总跪着了。”
宋辞谢恩,每一步的礼数都尽量做的周全,然后直挺着背脊,浅浅搭了个客席的椅边儿。
“近些日子在偏殿不得出,平素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她谦顺答道:“恕民女斗胆,见到偏殿载着许多文卷典籍,实在闲来无事,潜心拜读,望陛下莫要怪罪。”
“嗯。”皇帝应了一声,没多介怀,反倒对她说:“多读些正统的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何故怪你?”
话题就此被引开,他手掌自然地轻拍了拍大腿,不由多感慨了几句:“生为人,处世事,万般皆难。尤其你又是要成为王妃的人,不比寻常村妇,有些道理还要多读多看,往后辅佐夫婿和执掌院子才更得心应手。”
“此次恰逢机会,需将其中的道理读透读通,并学会运用!万不能走马观花,光站在门口瞧热闹!”
见他也算是肺腑之言,宋辞全盘皆收,微笑道:“民女愚笨,起初拿来解闷,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字认全了,通读下来,这便是好的,意味却没有领会出多少。”
“后来想着,自己这样无疑是有辱圣贤!更愧对了陛下这些好书卷。”
“于是读一遍不通就读两遍,读两遍领会的不深,便读三遍……最后竟越读越有滋味!”
“哦?”他没有敷衍,竟颇有兴致:“哪一卷如此有趣?不如说出来,也替朕温故知新一番!”
宋辞觉得他有点难缠,但所幸自己真的将内容读进了肚子里,临场发挥不足为惧。
“民女所读,多为教化人向善,无争,礼让,万物齐一,以德化怨居多。深感圣贤大家的胸襟与领悟,非常人所能及。”
“有时被俗事困扰,百般忧愁,实则不是被事所困,而在人心。待跳脱开那个圈子回头再看,事亦可有亦可无,亦结也亦解。”
“看似不难为别人,实则是不难为自己,日子便会好过许多。”
高谈阔论谁不会?
眼前之人为储君又为帝王多年,偏殿的书卷定阅无所缺。
看过便知晓她说的都是真实的内容,哪怕沾着点旁敲侧击的苗头……可话是他问的,问她都看了哪些书?觉得什么内容最有趣?
她答了,答的是其中道理。
话都是古人说的,宋辞只是转述,且还仅停留在探讨知识的范围。
皇帝要怪也该去怪那些古人,而不是她。
但归根究底,她也算是斗胆了。
或含糊认同,或避左右言他……宋辞前后罗列出好几种皇帝的回应,自以为了解,胸有成竹。
可圣意难测,就连德妃做了好几十年的枕边人,迄今依旧不敢说对他了如指掌,何况是她宋辞?
“哼。”皇帝轻笑了一声,脸上没看出不悦之色,而是真心觉得宋辞太过稚嫩,笑她天真愚蠢。
“厚德载物,宽以待人……?”
“古贤说的不无道理。”他挑眸看她:“可你觉得活在这天地混沌间,所有事都该参照此理吗?”
“民女拙钝,悉听陛下指教。”
他眉毛一扬:“读了我那么多书卷!还敢自称拙钝?”
“你不必畏首畏尾的,我只是检验成果,听听你的心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