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精致的美人缓缓搅动着清粥,防止煮糊锅底。不远处各种声音传入耳中,隐约能分辨出他们在议论自己。
宋辞未抬眼,任他们肆意评说,动作没有丝毫更改。
素未平生也好,知根知底也罢,她从不怕出现在旁人嘴里。
常言说人无完人,缺点她肯定会有。换句话说,如果非要挑毛病,每个人身上都能找出一两个错处被拿来大做文章。
她有小坏,但无大恶,不至于引起民愤……所以,随外界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去吧,她赈灾本就不是贪恋美名,无非图一个心安。
只要灾情能得到缓解,其他的对宋辞来讲都无关紧要。
“快到辰时了,官府的粥棚已经开始放粥了吗?”
宋辞将长柄木勺从锅中拿出,安稳放置在桌上,转头问身旁亲卫。
热腾腾的粥受柴火加温,表层咕嘟咕嘟涌起小泡泡,马上就快要煮熟了。
亲卫身穿软甲,头戴兜鍪,面覆棉纱,只余一双炯炯的朗眉星目,尤显坚韧意志。
他回答:“派去打探的兵卒还没传回消息,请殿下稍候片刻。”
“好。”宋辞浅应了声,虽心急,但也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
早在集齐粮食筹备赈灾的时候,她便与墨风制定好了计划。
他们会以官府的频率为主,一刻不早,一刻不晚,与其同时进行放粥。
这样做的原因有二。
首先,她在名义上是天家的公主,代皇帝出宫赈灾,每一言一行都需与朝廷步调一致,不能做出让百姓们衡量对比的行为,更不能让人觉得她在跟朝廷对着干。
患难与共,同心同德……她只能“分担”,不能“凸显”。
第二个原因,也是宋辞决定这样做的最主要原因。
自瘟疫肆虐,大批流民涌入京城,原住民、外来者、染病的、挨饿的……当性命之忧压过礼节颜面,甚至压过律法……
太平盛世建立起的原则当即全线崩塌。
曾经尚有管制,哪怕相差悬殊,哪怕常有不公之事发生,哪怕每个人心中都不同程度的憋着恨憋着怨。
夜半发疯,等到第二日清早耀阳升起,全部情绪终归还是被掩盖在安宁之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疫病的动乱无疑是个爆发点,将所有人逼上绝境,于是那些规矩便看起来没那么重要了,大家都去争去抢,无所不用其极。
惜命,又莽撞疯狂的像是不要命。
风气似乎回归到了丛林时期,弱肉强食,凶险残酷。
宋辞光是游走在街巷,就亲眼目睹了不止一次恶性事件。
例如在粥棚外恃强凌弱,抢夺旁人吃食,殴打弱小的灾民,一个人或一伙人反复领好几次救济。
此类场景数不胜数,最后结果就是苦了真正的弱势群体,滋长一群游手好闲之人的气焰。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而人的本能又是扎堆抱团,趋炎附势。
一方小团伙兴起,没过几日便会吸纳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新成员投靠。他们有些本性如此,有些迫不得已……但不论怎么样,这种团伙的壮大对全局百害而无一利。
宋辞恰是摸透了这一点,才决定和朝廷的赈灾棚同步放粥,这样至少能让他们顾此失彼,免得错开时间,全被他们的人想方设法给垄了去。
“墨风呢?”她将眺望的视线从灾民群中收回来,问身边人。
那人听命于自家统领,一步不差地护在宋辞身边,态度敬重谦卑:“墨风大人在前面排兵,以待接下来主持秩序。”
听罢,宋辞重新看向人群,变换了几下角度,垫起脚搜寻墨风的所在。
差不多一炷香过后,身形挺拔阔步稳健的身影回到她身边,禀告道:“殿下,街巷前后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布置好了,食肆门口五十,队首队中队尾各二十,食肆内和后院各十,剩余按情形随机应变,必定保住局面万无一失。”
“辛苦你们了。”她眼眸充满真诚,感激道。
墨风闻言,心头涌上几丝细微的无措。
他向来不擅长说场面话,连客气都不会客气,只能暗中抿抿唇,套着手衣的指头在剑鞘上松了又紧,思索半天,答出一句:“不辛苦。”
这次轮到宋辞不会了。
她琢磨了半天,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两人一时间有点尴尬,双双无言。
正好赶在这时候,灾民当中掀起一股躁乱,高喊叫骂的不满声由远至近传来,打破平静的氛围。
宋辞目光顺着声音来源追寻过去,蹙起眉头:“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几个健壮粗犷的汉子闷着一股劲儿横冲直撞,来势汹汹地想冲破亲卫的防线。
那阵仗,犹如一道狠狠拍打海岸的湍急浪潮,迅猛有力,足以将万物裹挟。
“哎!干什么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