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将带回来的礼物,一一摆在堂屋。
她扫一眼在场的人,个个面色疲倦,眼里充满了红血丝,神色更是忐忑不安。
“爹,咱们连夜走。”林二壮开门见山地道。
“这些东西是姝儿送给你们的,推辞的话就不要说了。
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尽量轻装上路。”
在场的人都面色一肃,只因谁也不想走上逃荒的这条路。
抛家舍业的去逃荒,连一个明确的目地的都没有。
一家老小的吃喝,一路上的安危,这些都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阿爹,我娘家那边还没通知。”吴大舅妈鼓着勇气道。
“派各房的孩子去通知一下,天黑前必须赶回来,不得有误。”吴一刀果断地道。
“老大和二壮去办路引,剩下的人收拾行李。
姝儿来给姥爷说说,一路上的见闻。”
吴一刀紧锣密鼓地安排一番,待所有人都出去后,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姝儿,好在你们回来得及时,姥爷生怕你们回来晚了。”
“越往北干旱越严重,边境上还有北蛮子入侵……”
林姝捡重要的说,听得吴一刀脸色越发沉重,长长地叹息一声。
“唉,这都是命啊!”
“姝儿,去歇会儿,姥爷还有些东西要收拾。”
林姝见老人缓缓地往屋里去,心里也同样不好过。
有些事,并不是人为能改变的。
即便她有着一定的先知,也无力与整个大环境抗衡。
只要在乎的人,有饭吃有命在,别人与她何干。
…
林姝溜进吴氏的闺房,将新做的衣服、鞋子、棉被收起。
又收起四大罐坛子肉,两小罐猪油,两摞草绳,二十顶草帽、草鞋。
收拾东西的吴氏,愣愣地看着小闺女在屋内转一圈儿,东西便少了一大半儿。
心头顿时一松,这么多东西是真怕带不走。
特别是坛子肉,远远的便能闻到香味儿。
只留一小罐在外面,太好不过了。
若是全放在骡车上,根本放不下,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结果。
“娘,别忙着打包行李,快将这个缝在咱们一家的衣物里藏好。”
林姝手张开,七块银角子和七个金角子出现在手中。
“哦哦哦~”
此时的吴氏,是闺女说什么便是什么,只管照做便是。
慌乱之下的她,哪还有什么主见。
“对了,有人烙饼和备水吗?”林姝猛地拍一下脑袋,道。
“好像没~”吴氏飞针走线道。
“娘,你别管了,我去给他们说。”
小大人的林姝,见屋里没什么东西可收了,扭身跑出去。
吴家人仰马翻的同时,村里也有两家人在紧锣密鼓的收拾。
…
戌时末。
两辆骡车,两辆牛车,两辆架子车排成一队。
壮汉提着棍子跟在车边,一行人背着包袱静静地等在阴影中。
“林爹,我去一趟茅厕。”
小身子飞快地蹿入黑夜中,将每个房间都光顾一遍,连柴屋也没放过。
“吱~哑~”
木门发出一声怪叫,吓得林姝支愣着耳朵四处看。
“吱~吱~”
原来是一只小老鼠吊在门板上,冲她呲牙咧嘴。
“嘿,给你留个宽敞的屋子有什么不好。”
林姝回以呲牙,三下五除二地将门板也给拆了。
小老鼠则被吓得屁滚尿流,回去告状。
出来时,从外面拴上院门,轻巧地爬上骡车。
只要不推门进去,相信没人会知道里面已空无一物。
即便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查无对症罢了。
…
“走!”
吴一刀低喝一声,带头走出村子,一行人跟在后面潜行在月光下。
离开吴家村那一刻,众人纷纷抹泪。
“呜~呜~”
月光下的村子越来越远,无人知道此一别何时能回。
前路茫茫,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为了保全一家人的性命,不得不离村。
“娘,别哭了。”
耳中全是压抑的哭声,听得林姝心烦意躁。
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
不走出去,又怎么知道生路在哪里呢!
“娘不哭,只是舍不得。”
吴氏用力地抹一把泪,看一眼身边的家人。
暗自决定要坚强,绝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娘,没什么舍不得的。
等日子好过了,我陪你回来就是。”林姝画下一个大饼道。
“姝儿,此话当真!”吴氏惊喜地道。
“比真金白银还真,姝儿从不撒谎。”
为了增加可信度,林姝举起小手严肃地道。
“姝儿说得好!”
跟在骡车边走路的林二壮,将母女俩的话听个明白。
心知那一天很遥远,却不会打破眼下这份期待。
人活着,就得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