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袭的路程虽然不长,但一定的休整还是必要的,补水、整军,恢复体力。当然这些,在距离阴槃县约五里以东的道途中、林荫间,已经进行过了。
而等苟安所率四营步骑,真正逼近阴槃敌营时,时间在悄然流逝下,已过寅时。几营将士,在各自长官的率领下,潜伏于郊野,并明确作战目标,摆好攻击架势。
不过,即便如此,作为前军主将的苟安,依旧按捺着,没有下达进攻命令。随着时间的推移,疲惫,紧张,急躁,各种负面情绪开始在军中弥漫,将士的忍耐也趋于极限,黑夜是掩护进军的保护色,但同样也刺激得将士更加敏感......
“苟将军!为何还不下令进攻,再拖下去,恐贻误战机,将士已然筋疲力竭,再添暴露危险。若敌军有警,我军将丧失奇袭之利啊!”被安排在突击阵前的弓蚝忍不住了,亲自找来,催促苟安道。
弓蚝表情,既焦急,更有不解,还隐隐带有一丝质疑。对此,苟安依旧沉着,注视着弓蚝,压抑着声音斥道:“谁准你擅离职守的?”
“还不快回去,统率约束部卒,等待命令!若军令下时,你不在位,耽搁出击,我治你误军之罪!”苟安又冷冷地道。
弓蚝本是来催促进兵,讨要说法的,结果被苟安这么一番反问斥责,整个人都愣了下。面上横肉抖动,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但见苟安那强势而凛然之态,弓蚝却也不敢硬顶。
“诺!”喘着粗气,弓蚝闷声应道,然后转身而去,其魁梧背影间,都仿佛有一股愤怒之气在蒸腾。
至于苟安,面色不改,不过把弓蚝压制下去之后,却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对于将士之情绪变化,苟安自非不知,不说其他营幢了,就是他所率中坚营间,那种焦虑与躁动的情绪,正在蔓延。
苟安治军,不以指挥见长,重在一个将心比心,因而深得麾下拥戴,而下属大部分将士,在长达半年多的相处下来,早已形成了基本的默契与熟悉,他们有什么变化,苟安感触尤深。
眼下,苟安的按捺不动,就像是在压一圈弹簧,已然逼近极限,只不过,这并非他刻意作为罢了。
苟政既然将突袭的重任交给苟安,他就得为各营将士、为战役胜败负责,对发起进攻的时机选择,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将士精神或许压力犹增,但体力已然恢复到一定水平,而后方,苟政亲率踵迹之军,也已逼近,在前后军的衔接上,能够更大程度地面对解决一些突然状况,比如阴槃敌军有诈。
而更为关键的......约摸又过了一刻钟,在各营将士焦躁难抑之时,苟安再度抬头,望了望东方,在遥远的天际,隐约有一抹淡淡微光。
虽然黑夜依旧是天地间的主题色,但晓色欲明,视线条件已然改善许多,至少在不举灯火的情况下,脚下道路所在,能够勉强认清。
至此,苟安终于下定决定心,回首西望,深吸一口气,召来几名传令官,沉声道:“传令各营,按计划,发起突击!”
“诺!”
夜战不好打啊!对防御方如是,对进攻方的素质要求则更高。从午夜时分被唤起,再整备出兵,摸黑奔袭三十里,而能使军队不散,还能忍耐到这个程度,已经足以凸显这支苟军的精锐的。
但即便如此,在此前的重新整顿休息中,苟安也发现,各营将士,走失甚多。尤其是他所率中坚营,老卒尚好,但在蒲坂新收编的冯翊降卒,在这近途急袭中,竟走丢了一百多人......至于其他各营,除了丁良的骁骑营,也多有走失。
而说一千,道一万,根本原因,还在于黑夜进军。有鉴于此,在进攻的选择上,苟安也不得不多一些稳当的考量,在夜战之事上,苟军将士的经验,显然也是匮乏的,苟安觉得,他至少需要保证,当将士冲入敌营后,能分得清敌我。
拂晓将至,将士们也已基本适应了当前的视线条件,同时,战意也已压制到一个巅峰的尾巴。苟安觉得,可以动手了。
潜伏营地前方,弓蚝闷气未消,阴沉着一张脸,盘腿坐着,身后是两百名由他精选出的突击勇士,再后边是破阵营下属的两幢八队。
“弓都督,苟将军有令,即刻出击!”传令官快速赶来,眼力甚尖的他,迅速找到弓蚝,传令道。
这道命令,对弓蚝而言,如闻仙音,那张垮着的脸,立刻来了精神。见状,传令官又补充道:“将军有令,攻进寨中,将所见一切拦阻之敌,尽数斩杀!”
“你回去告诉苟将军,敌寨我必破!”弓蚝轻哼一声,也不多话,只淡淡地回了句,但语气中的强势与坚决,竟迫得传令官感到胸闷。
“传令各队,随我出击!”立于坡头,望着远处的阴槃敌营,弓蚝沉沉地吩咐道。
“诺!”
甲胄早已在身,武器随手可及,在弓蚝的带领下,破阵营将士,快速转上东西延展开的大道,顺着路途,快速向张先营寨奔去。
敌军也城前,当道立寨,脚下的道路虽然坎坷不平,但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指引。而最多不过两里的距离,不用片刻的功夫,弓蚝所率突击队,已至敌营前。
而到这个时候,昏昏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