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蓁听得开门声,身子顿时僵了僵。
门外进来的人,正是她方才在门口见过的月娘。
看她的装束和打扮,还有刚才那两个婆子言辞之间的恭敬,她应当就是这里的主子,在这类场所也被唤作老鸨。
月娘笑吟吟地靠近她,离得近了,在灯下看她的美貌,那一双翡水秋眸雾蒙蒙的十分勾人,更觉今日收获匪浅。
她楼里的姑娘,好看虽好看,却有不少都似那只能供人摆玩赏弄的花瓶,眼下这个美人,却是真正美到了骨子里。
唯一有些可惜的,就是她做了妇人发髻,想来是已经便宜那常安伯了,月娘心头不由得有些惋惜。
若还是个黄花闺女,只怕赚下的银两都够再开一间彩云楼的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宁云蓁神色淡淡地瞧着她,袖中的手有些抖,整个人十分警惕。
月娘摇着扇子扑哧笑了笑,看她两手护在身前,笑得眼下的细纹都清晰可见。
“我说姑娘,这里是彩云楼,每一个进来的女子起初都是你这般模样,待时间长了便好了,你也无需如此紧张。”
月娘一边说着一边靠的她更近些,几乎是已经逼近了软榻,宁云蓁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不自觉后退起来。
谁知月娘并未做什么,只是极轻巧地就将她攥在手中的一根银簪勾了去。
宁云蓁方才手中一直攥着这枚簪子,并以袖子遮挡着,簪头锋利,若是刺进皮肉里足可致命。
“我劝姑娘想开些,莫要做傻事,你在这楼里的日子还多的是,乖乖听话往后才能好过些。”
月娘一双媚意横波的眼中泛着洞悉一切的冷芒,手中悠悠地把玩着那枚簪子,斜觑着她道。
看她的神色便知她在想什么,无非是不甘心陡然沦落到这风尘之地,手里握着这东西,不是要取旁人的性命就是要轻生,不管是哪一种,在这彩云楼,她都不会让她得逞。
宁云蓁面上有些窘迫,脑中一闪而过便想说出自己的身份。
可这个念头刚一乍现就被她否定了去。
原因无他,她就算说自己是公主,眼前这个叫月娘的也不会相信,况且她也不想让旁人知晓她在这等地方。
也不知道拾秋和袭月两个人怎么样了,自己从一醒过来就没有看见她们,随后就被带到了这种地方。
眼下这个境遇,她心头竟有一丝庆幸,没遇见她们,便说明她们应当不会在这里。
“你好好的在这里待着吧,楼里今夜有花魁娘子的争夺,你这般容貌真是当真无愧的头筹,可惜啊,那人吩咐了,不可轻易叫你露面,待会会有人给你送来一套衣裳,你只管穿上听她安排就是。”
月娘撂下这一句,眼中带着警告,扭着腰肢出了门,末了顺手将门也给掩上了。
宁云蓁咬咬牙,努力克制着身子的疲软,心中暗暗催促希望这药效尽快消失。
不知是不是月娘十分信任那管事下的软筋散,竟就真的将她丢在了这里,既没唤人看着她,也没缚住她的手脚。
她以手臂撑着床榻,等到站起身的时候已是落了满头虚汗。
屋中陈设精致而简单,锦屏后头有一扇从里面半支开的槅窗,她眼前眩晕一阵,拖着身子朝那头走去。
窗子外头夜色浓的像墨,临窗望去,能瞧见对面还有一处院馆,灯火通明的,可这底下正对着的,却是一处池塘。
宁云蓁的心陡然一沉。
她既不会凫水也不会那轻功,即便是没中那软筋散都不能搏上一搏,更别说当下。
不能放弃,就算是她逃不出去,也要为旁人找到她多拖延一些时间。
薛砚和薛泽二人隐在巷子口,见着那管事将马车里的人交给月娘后,又驱着马车驶了出来。
两人连忙掩住身形,待马车离得远了,薛泽小声说道:“堂哥,我怎么瞧着他跟那人牙子似的,他不会是专门将姑娘坑蒙拐骗到这种地方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先前那人的说辞完全就是信口开河了。
薛砚点了点头,目光沉重,眼前的场景估计和薛泽说的也十之八九了。
京城最繁盛热闹的地方有数种营生,不是只有表面红火的酒楼和挂着金灿灿招牌的钱庄,在这之下还有黑心洗钱的赌场和做皮肉生意的勾栏瓦舍,凡事有供就有求,青楼需要姑娘,人牙子手中最不稀缺的就是从各处拐来的弱质女子,卖到这种地方都不稀奇。
他从前虽是光风霁月的过了二十年,可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
可是既然是人牙子,为何刚刚那马车里独独只有一个姑娘呢?为何那圆脸车夫又要巧言令色地同他那般遮掩呢?
薛砚又想起那隐秘马车里飘进来的一缕茶花香。
他眉心一跳,虽然觉得并不可能,可还是走到那街口唤来自己的厮役,吩咐道:“你速去定远将军府门口瞧瞧,看着今夜可有什么异动。”
厮役领命而去,薛砚静静的想事情,想方才的细节,越想心中越不安,薛泽探究的目光他浑然当看不到。
两人便就在这街当口傻站着,薛泽抱着手摩擦,不耐道:“我说,堂哥在等的究竟是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