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卫迟从未想过,眼下她既问出口了,他便也抿着唇认真思忖了起来。
屋外的月光投落在他身上,使得白日里有些张扬锋利的眉眼这会竟显得有几分温和了起来。
宁云蓁便想起,自成亲后,他在自己的面前都是收敛了锋利的,眼下她看着这张脸,映着外头的月光,唯能想到色如春晓四字。
倘使没有卫敞同她说的这件事情,两人应是没有任何嫌隙的。
“是不是那宁璋同你说了什么?”卫迟低下头问她,脑中琢磨起他二人的处境。
自小父亲教导他和卫玄要同皇室保持距离,他心中清楚,皇家和卫家应是有什么囹圄的,或许是上一代,又或许是什么父亲没有告诉他们的,那宁璋应该也是借着这个口子,将过往的一些事情剖给了宁云蓁,来搅乱她的心神。
宁云蓁点头又摇头,心中情绪翻江倒海,攥紧指节喃喃:“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还是得将这件事告诉卫迟。
不光是这事,还有她重生的事。
她仔细地想过了,不管卫迟是个什么身份,她两世里最大的愿望都是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在这个愿望之下,其他都是其次的。
哪怕他将自己视作敌人,哪怕两人分道扬镳。
她原本渴求的生活,过了这三个多月也不短了,其实也不只是三个多月,是这整整重生后的一年,还有在宫里和母后的陪伴,这些东西不就是她一直最希冀的吗?
眼下朝局动荡,四面都有可能潜藏着危险,那座皇城就如一只伏虎,盘踞在京城的心脏,如果这些危险卫迟自己不知,那他就是最为被动的人。
宁云蓁已经能够笃定,前世卫迟就是死于他的身份败露。
难道她好不容易重生来的这一次,就是为了看他再重蹈覆辙的吗?
“蓁蓁,你怎么了?”
卫迟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心内有些焦急地唤道。
宁云蓁抬头,抿了抿唇,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
“卫迟。”
在她身侧的男人一愣,沉默地看着她。
她鲜少这样称呼自己的全名,卫迟尚在愣神,就听见宁云蓁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份,婆母当年在归月山庄,和冯后说是相隔一日生产,实际上冯后诞下的小皇子,被卫家最后带回了府。”
她字字句句都在昭示着什么,卫迟能够听懂,却整个人都顿住了。
“这不只是我的猜测,是公爹亲口同我说的。”
外头一道惊雷突兀地响起,几乎震耳欲聋,紧跟在后头的闪电霎时间将这座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就在那一瞬,宁云蓁也瞧见了卫迟的神色。
他俊颜有些苍白,觉得这实在是一桩荒诞的事,可从前的一些记忆又如潮水般袭来。
他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就在去岁的时候,还曾让云鹤去打探过这回事。
彼时云鹤曾说,倘使他不是卫家嫡出,将军和夫人如何会待他这样好?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如今再听宁云蓁说起,他才恍然大悟了几分。
听闻前朝的魏帝燕祁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对卫家亦有知遇之恩,自小到大,父亲每每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帝王的时候,言语中的感慨和敬重从来都只多不少,目光也充满了缅怀,也教导自己往后要做一个如这样心中怀有百姓无愧于天地的人。
卫家是将军府,父亲同他提及护佑百姓,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可现在再想起却处处都说得通了。
为何父亲鲜少在卫玄面前提及燕祁,却偏偏在自己这里要让他将前朝史册悉数熟读于心?
思绪回神,他听见自己嗓音有些哑:“蓁蓁说的可都是真的?”
宁云蓁顶着他目中的苍凉,极轻地点了点头。
说出来的那一刻,她心中的巨石便真正地卸下了,可卫迟呢?
他从今日起,身上是不是就背负了许多别的东西?
想到这里,宁云蓁吸了吸鼻子,想要抬手给他一个拥抱,又想起两人现下说开后的处境,刚抬起的手又缓缓的垂下了。
她唇瓣的笑也有些苍凉,夹杂着心疼:“我不是有意要说出来让你觉得心头沉重,而是怕你会陷入危险,这事陆洵知道了,宁璋看模样也是知情的,崔冶本就视卫家为仇敌,又是父又是今上身边的近人,如果他知道了,整个卫家都会有灾祸。”
卫迟恍若未闻,仍旧是满目疮痍。
宁云蓁有些急了,也顾不得那么多,抬手攥住了他的双臂:“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会尽力在中间帮卫家周旋,不管你信不信我,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只是你,卫迟也好燕迟也罢,你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公爹他们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她能够看出来,以卫家的家风,还有这几个月同他们的相处,卫敞和虞氏将他抚养长大,并非想让他知道实情,而是希望他能快乐无忧一生。
眼下实在是形势所迫,卫迟该是知道的时候了。
看他久久回不过神来,她心中也不好受,可是比起丢了命,这都是不值一提的。
“你就是昨日知晓的吗?”
耳边的声音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