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公主府内,灯火通明。 宋玉成坐在窗前,一阵微风吹入房内,杯中的酒酿泛起层层涟漪。 十年前,她曾见过桑榆一面。 那时,衡玉城失守,宣平王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他的死,成了大快人心,也成了罪有应得。 而桑家受到宣平王府牵连,落得个诛九族的下场。 可当时的宋玉成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姑娘,所能做的太少了,她只能去求越皇后救桑家。 哪怕救下一个人也好。 越皇后说,好。 所以,桑榆还活着。 她告诉桑榆,要活着,要放下,要忘却。 可她唯独没有告诉桑榆该怎样活着,该怎样放下,又该怎样忘却那惨痛的过往。 六岁的宋玉成尚且知道报仇,十一岁的桑榆又怎会不知。 她曾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问自己,为何世人会相信阿爹叛国?倘若他真的投敌,又为何会死? 或许,他们也知宣平王是无辜的,可总要有人为此负责,对他们来说,到底是谁承担这个罪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承担。可他们都有亲朋好友,都有所爱之人,那么让一个死人来承受于他们而言则是皆大欢喜。 又或许,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皇帝想要斩草除根,但没有人会为他洗清冤屈。 毕竟,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时,风溯推开门,走了进来。 宋玉成有些微醺。 风溯看到桌上的酒杯,连忙上前:“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这……还在孝期呢!要是让旁人知晓了,定要参殿下一本……” “今日,本宫见到桑榆姐姐了。” 风溯的话还没说完,顿时愣住了:“这是好事啊……” 宋玉成自嘲般笑了声:“你猜,本宫是在哪儿见到的她?” 还没等风溯回答,她就自说自话地接下去:“在宫内,在养心殿内……” “是本宫没用!” 风溯抱住宋玉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会是殿下的错……” 风溯又何尝不难过,可她明白,在这条路上,总要有人牺牲。 只不过,她是幸运的,因为年纪最小的殿下选择独自一人去承受那些本不该她承受的压力,所以风溯能够活下来。 早在很多年前,殿下就学会了去护住她,像堪堪会飞的雏鸟,张开瘦弱的羽翼,为她遮风,为她挡雨。 这一路上,风溯见过她的坚强、隐忍甚至冷漠,却似乎许久未曾见到这样的殿下,脆弱到仿佛不堪一击。 “倘若……” “倘若有一日,本宫让你离开,你一定要走,答应我。” “殿下……” “这是命令。” “是,属下遵命。”风溯垂眸。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1]。 二月初,天气转暖。 女子一袭红衣,面带轻纱,举止间却有些洒脱。她身后跟着侍从,从容不迫地走进了牌匾上写着“一尺雪”的楼阁。 “主子,咱们来赌坊做什么?”衔青颇有些不解。 阿兰勒朵伸出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衔青立刻安静下来,并保持警戒,她向周围扫视,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主子,这……” 阿兰勒朵“噗嗤”笑出了声。 “逗你的,别整日问东问西的。听闻这一尺雪是大齐最大的赌坊,被称作什么——‘天下第一楼’,你主子我不得过来瞧瞧?” “可我们擅自离开队伍,若是被那齐国皇子知晓了,说不定会破坏两国建交,王上那边也无法解释。” 阿兰勒朵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燕元策他自己都私自离队,还以为旁人没发现,哪有空管我们……” 正说着,阿兰勒朵便看到热闹的人群中,一青衣男子在小厮引领下上了二楼。 “这男子……” 衔青吓了一跳,以为自家主子瞧上了:“主子,这里可是大齐,不能随便掳人!” “长得挺矮,”阿兰勒朵话音刚落,转而对衔青道,“我看起来像是强抢民男的人吗?不过是感到惊讶罢了,没想到大齐男子……还没有我高呢!” 宋玉成跟着小厮上了二楼,不经意间扫到了楼下的红衣女子,略微有些惊讶,遂而恢复神情:“最近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