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一路通畅开到镇上,在一处马路边停稳。道路两边的商铺均已打烊,路灯也已经关闭,到处伸手不见五指。
霍不秧领着夏竹,穿过一条条小巷子,他们的到来吵醒了巷子里一户人家的藏獒,它吠叫了几声后就安静了。
他们进入其中一栋房子,走到三楼。
整栋楼破旧的陈设,生锈的楼梯扶手,像被熏黑的墙壁,楼道间还摆放了很多杂物。
霍不秧打开楼道的灯,拿出钥匙打开左手边的一间房子,他跨进门槛,摸索着电灯的开关,接着胆怯地说:“你进来。”
他退缩到一边,为夏竹的进入让了一部分空间。
夏竹走进去,还没来得及询问是否需要脱鞋,便看到屋子里挂着满墙的照片。所有大大小小的照片,都有夏竹的身影,有过去在兰亭阁和季扶生的生活照片,也有和季扶生的结婚照片。
甚至,还有很多夏竹不曾见过的,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夏竹走到一张全家福面前,那是一张彩色照片,是在影楼的摄影棚里拍的。
一家三口坐在一辆红色的摩托车上,夏竹坐在前头,父亲一只手扶着摩托车把手,另一只手扶着夏竹。而母亲则坐在父亲的身后,双手搂着父亲的腰,下巴抵在父亲的肩膀上。
小小的林芊语笑得眉眼弯弯,咧嘴笑得非常开心,看起来格外幸福。
夏竹心中漾起一圈圈喜悦的涟漪,表面依旧波澜不惊,维持着那份特有的淡然与疏离。她说:“怪不得那天你不让我上来。”
霍不秧合上房门,他谨慎又刻意,与夏竹保持两米的距离。他轻声开口:“季扶生已经死了,现在只有霍不秧,一个长得不怎么好看的霍不秧。”
夏竹继续观看墙壁上的照片,淡淡然道:“车祸是怎么回事?”
他回答道:“局。”
“车祸是真的?”
“是。”
“所以才导致毁容变声?”
“是。”
夏竹停下脚步,回头注视着他:“疼吗?”
这时,他才抬头与夏竹四目相对:“还好。”
话语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没有了先前的紧绷与隔阂。
夏竹接续看照片,心中所有的疑惑被打开了匣子,源源不绝。
“为什么要叫霍不秧?”
“妈妈姓霍,名字是舅公起的。”
“新的身份是编造的?”
“真的。”霍不秧朝她靠近了几步,步伐迈得非常小,“是过去舅公布下的局,以前按照过他的要求做了很多事情,写过的文章是真的,研究也是真的。”
夏竹扯唇一笑:“蒙太奇手法?”
“是。”
“你恨我吗?”
话音落了许久,也没有听到霍不秧的回答。
夏竹缓慢踱步,把房间里的每一张照片都看了一遍。最后,她又将视线落在屋里简朴的陈设上。
这间小屋空间狭小,但被收拾得有条理,没有一点男人惯有的邋遢。
衣柜和一张小床占据了室内大部分的空间,铺展在床上的被褥,依旧是季扶生喜欢的深色系列,乍一看,夏竹丢失的那件外套,此时正藏在被褥下,笨拙地露出了一角。
黑色的单人棉麻沙发挤在一旁,扶手上堆着一垒和植物有关的书籍。
阳台本来就很小,还被割分出一半位置做了独立卫浴,晾衣杆上挂着很多迷彩服装,寒风一吹,它们就跟着摇晃不定。
一目了然的装修,夏竹一下子就看完了,她关上阳台门,转身谛视霍不秧,以命令的口吻跟他说:“跟我回荔城。”
霍不秧微微挑眉,思虑半晌才回应道:“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什么?”
“第一,以后家里大事小事我说了算。第二,我去哪你就得跟我去哪。第三,每天都得跟我说你爱我,最少得跟我说十遍。”
闻言,夏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而后迅速变回清冷的姿态:“第一,不同意。第二,不同意,第三……”
顿了许久,她说:“第三,勉强答应你。”
霍不秧面色微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商量的坚决:“那就没得谈。”
“行,没得谈就没得谈。”
这时,霍不秧缓步上前,近乎哀求地说道:“你……你让我一下是会怎么样吗?”
“季扶生,是你自己答应过我,什么都听我的。”夏竹态度坚定。
霍不秧皱眉,情绪有些焦急:“那是小时候,不算数。”
而夏竹依旧是不以为然的态度:“那就全部作废,谁都不用守承诺。”
“你!你……”霍不秧垂头丧气,一脸不悦坐在沙发上,“从小到大,你就只会欺负我。”
一番话落,空气似乎凝固了片刻,两人相视无言,各自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夏竹盯着他看,眨眼之间,她高傲地说:“你过来。”
霍不秧别开了视线,试图与之抗争。但几秒钟过后,他还是乖乖地朝着夏竹走近。
夏竹抓住他的外套下摆,踮起脚尖主动亲吻他。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欢喜:“季扶生很笨,霍不秧也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