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缨被带进了宫中
暖暖的阳光拂照着周身,晒得有些头晕。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所过之处,肌肤被撩拨得痒呼呼的。云缨想擦擦汗,也想站起来动动手脚。但是面前有个虎视眈眈的皇帝。这些小感觉,小动静,那都不能干了。
因为,一旦在皇帝面前大不敬了,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少时,爹爹教她见了大人物打招呼的礼节,最大是丞相级别的。以为高了也用不上,结果直接来个最高级别的。什么拱手礼,稽首,顿首来参见皇帝,那只会贻笑大方。想来想去,也许只能五体投地来三叩九拜。
但是眼下的情况又很诡异:萧陌那一句提醒了自己如今是男儿装,如此说来,她算是拐了芊芊的混小子。这么一跪拜,只怕皇帝以为她要求亲。
结果芊芊先开了口:“父皇,她叫云缨,是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玩伴。她不是有意冲撞了御驾的。她……只是来看看我。”
云缨借机打量下周围,除了那个拿剑把她逼到此地的少年侍卫,还真的没有一处熟悉。只察觉到这屋空间虽不大,但尽陈书格、多宝格、炕案、炕几、香几等家具。小叶紫檀书案前,有一座黄花梨落地十二扇屏风,上面浮雕了十二种不同的兰花样式。
归功于容姨喜爱种植兰花,她能把这屏风上的兰花品种认个全。只有最后一扇屏风上的兰花不认识:莲瓣荷瓣、素心,大叶型。
但隐约在哪里见过这花。但回忆这东西,你越是用力去想。它偏偏不让你回忆起来。正在神游天外,皇帝问她了:“你有什么话可说?”
她反问:“这是哪里?”
皇帝说:“御书房。”
她把眼风从兰花屏风上移开,深吸一口气,聚集着自己的勇气,道:“陛下既然留了草民一条命,草民也直言了:我与芊芊的确是青梅竹马。此番她认祖归宗的事儿,草民本是被家人瞒住的。后来听闻消息,便赶到了京城。”
皇帝问道:“那你来京城做什么?”
她继续道:“草民本打算远见公主一面,作为告别。但听闻陛下打算和亲昌平公主。想到日后不得相见,忍不住就冒犯了御驾,实在罪该万死!”
说完了,她注意到那少年侍卫的手离开了剑鞘。她趁机甩给他一个白眼,结果这少年侍卫更好奇地盯着她看,好像她脸上长了朵花似的。
皇帝沉吟道:“此语是表明你的一番真心?”
她咬牙:“正是!”
忽然,上面响起一阵大笑。所有人都愣住了,只听到帝王不顾仪态地大笑不止。若平时在朝堂上,一众大臣必定要吓破了胆。但是笑了一刻,也没见皇帝有何不悦。还是那少年侍卫上前来,恭恭敬敬喊了一声:“陛下。”
“郑爱卿不必担心。朕从来没见过这般有趣的少年。看起来也是个读书人。人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朕的女儿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一位倾慕者,是她福气。”皇帝的语气满是赞叹:“好个小伙子,有胆识,有情义!”
云缨傻在原地。
只听那郑侍卫道:“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理他?”
皇帝仰头思忖,又回身盯着那郑侍卫,问道:“加封为准驸马都尉。待到行了弱冠之礼以后,便当公主的驸马。你觉得如何?”
郑侍卫略一踌躇,问道:“那和突厥的和亲事项……”
皇帝负手而立:“今日之事已风传帝都。可汗想必不会再打阳儿的主意。你给郑铎他带个消息,就说让雪儿准备一下和亲事宜。”
君臣两人一问一答,甚是有范儿。不过,他们好像忘了当事人——芊芊和自己的意见了。云缨觉得,以往所有的纠结,加起来也赶不上此刻的十分之一:难道真的要女扮男装成驸马吗?可是不当驸马,芊芊就免不了和亲的命运。
转眼,看芊芊比自己还呆着。看来,这拿主意的人,还得是自己。
问个问题:你愿意以自己的幸福,去换回好姐妹的平安吗?
她不是个自私的人,但也不是个无私的人。此时此刻,决定就是:不过坦白真实的性别而已,没必要弄得这么悲壮。
正思考着怎么说出来:“其实我是女的。”忽然那少年侍卫对自己大喝一声:“大胆草民!陛下赐了你如此大的恩典,还不跪谢皇恩?!”
这一声魔音灌耳,很是底气十足。刹那间,完全把她镇住了。脑子一白,膝盖一弯,就跪下了——完蛋了!跪谢了皇恩!
这一刻,她的世界天塌了。嗡嗡嗡嗡,耳朵鸣响。听不到其余的声音,唯独心跳如雷,仿佛要跳出来似的。转眼,看到芊芊眼睛瞪得比她还大。抬头,龙袍加身的皇帝点了点头,仿佛在赞赏她识时务。又对那侍卫道:“你先把他丢给太子当伴读去,也让萧陌帮朕看看他的人品如何。若真的是国之栋梁,倒也与朕的阳儿相配。”
完蛋了……一切都成了定局。
接着,皇帝问了她的家中情况,云缨傻傻地作答。回过神来,几乎忘了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看到皇帝点头称是,芊芊含泪与自己挥手作别。那郑侍卫在御书房外接走了她。一步步踏在纤尘不染的水磨青砖地上,虚幻如置身梦中。
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