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西南,千户苗寨。
闲暇了半个多月的林孤生伤势恢复的七七八八,经脉和丹田受损几乎是永久性和不可逆的,若无意外,这辈子不能重新踏上武途了,当然,他仍然抱有幻想,抱有希望,因为他始终坚信,谁也不清楚希望和痛苦哪一个先降临。
“我的路,我要自己走。”
这是他的心里写照。
既然前路坎坷,那便势如破竹。
只是闲了半个月,他也没弄清朴花的目的,倒是苗寨许多地方他可以随意走动。也许是寨子传遍了他只是一介废人,没了真气,这细胳膊瘦腿,别说骁勇的苗人汉子,连妇女也不惧他,甚至顽童见了他都会露出深深的鄙夷,然后扮个鬼脸挑衅般讥笑而过。
这一天早晨。
林孤生像往常一般起来晨练,沿着苗寨小跑一圈,被不远处传来的哭声惊住,凝目望去,发现那边人影绰绰,在争吵着什么,本无意参与苗寨纷争的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看个清楚。待了半个多月,印象里这个苗寨的民风整体上还算淳朴,只是未开化,相较而言比较野蛮,但是野蛮二字,不是人类的天性?每个人心中都住着恶魔,只是大凉有律法,有四书五经,种种道德底线才让普通人不得不收敛欲望,束缚了心中的恶念。
“求求你们,再给我们几天时间,他还小啊,他才不到一岁……(苗语,下同)”
林孤生走上前去,就看到几个苗寨勇士围簇这一对苗人夫妻,那男的,脸上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心情极差;那女的,死死抱着怀着的襁褓,似乎感受到将离开母亲,襁褓中的婴儿大声啼哭,哭声凄厉。
那些苗人勇士也并非不近人情,闻言个个唉声叹气,一勇士苦笑道:“躲不掉的,再说,已经提前一个月通知你们了,还没做到决定吗?”
丈夫焦躁的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似下定了决心,一把抢过女人怀里呱呱啼哭的孩子递给勇士,烦躁说道:“行了,去年就该轮到咱们了,该死心了。”
女人哀嚎一声,想抢夺孩子,但被丈夫死死拉住。
那些勇士叹息一声,抱着孩子去下一家,林孤生在后面看的清楚,没多久那些勇士都抱着婴儿出来,这让他更加狐疑,不解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孤生。”
直到身后有人唤自己,他才回神。
朴花牵着绝地走来,再一次见到绝地,林孤生不由感慨物是人非,这段时间他已经逐渐接受杨李二人的噩耗中走出来,这会看到绝地,心情忽而惆怅,都怪自己心慈手软要接受张青莲的嘱托,方才害死了两个弟兄……
绝地看到林孤生,十方欢快,鬃毛马尾有节拍的晃动。
“怎么了?”
朴花平淡道:“送你离开。”
“离开?”林孤生只觉得莫名其妙,并没有多欣喜,也许是这段是时间一直在失去,习惯了痛苦,说是宁静,不如说是麻木。
“嗯,离开,送你出关,去湘西吧。”
“好。”
林孤生抱拳,也没什么行李,和朴花并肩而行,出了寨子。
今天寨子似乎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发生,朴花刻意利用这个时间段,且都没有提前通知,就这么唐突地送他离开,说不定里面酝酿着什么阴谋。可林孤生扪心自问,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呢?他想开了,想明白了,大不了一死,头掉了碗口大个疤,也好这般颠沛流离,握不住自己的未来。
他如此自嘲。
……
桃止山下,林氏子弟兵部队营地。
昨日林孤命和夏嘉痛饮,相谈甚欢,喝的伶仃大醉,虽有不愉快,但二人都没提及那些话题,今早二人都起了个早床。林孤命自幼就如战争机器般,刻苦、奋战,起早床倒是意料之内,二人碰面,夏嘉调侃道:“雁行,当年问天学宫那一期的学生,就你最刻苦,我还和几位师弟暗地里笑你,说你是好面子故意为之,没想到这个习惯被你保持了十几年,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哈。”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林孤命随口道。
夏嘉笑了笑,拍了怕长衫上沾染的露水,看向那连绵的群山,“其实我倒是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酒都喝完了,有什么不当讲的?”
“那我便讲了。”
“洗耳恭听。”
“别再为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坚守了。”
夏嘉说完这句话,回眸意味深长地看向林孤命,后者冰冷的脸庞微微动容,抿抿嘴,夏嘉继续说道:“枯木逢春犹在发,人无两度在少年。雁行,你我已然而立,早就不是那一腔孤勇的少年人了,这样的朝廷,真的值得你这般拼命吗?”
林孤命冷笑一声:“之亭,你也是文宗世家的一员,可还记得姬祖立下的祖训?”
“克勤克俭,毋怠毋荒,碧血丹心,舍身报国。”
“记得便好。”
夏嘉轻笑:“记得也好,忘掉也罢,雁行,你扪心自问,这样的国家,倘若姬祖泉下有知,当如何?有时候,束缚你我的正是这些条条框架,如果跳出去看看,我们曾经坚守的信念,有何尝不是阻碍历史进程?我们与当年那些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