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凉阁出来后,景衍坐在回寝殿的轿撵上,太半个身影融在夜色中,身前隐隐作痛。 夜色静谧,秋风拂动,传来花卉的香气,精致的花灯微晃身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灯笼的照耀下,依稀可见贴在墙柱上金箔纸泛着微弱的金光,景衍侧头看了眼,喜怒不辨。 眼前忽而浮现出相思酒醉动人的容颜,右手掌心犹残存温意,他心绪漂浮,似是忘了疼痛,思忖片刻后吩咐道:“中秋将至,王子妃喜欢赏月,中秋一应所需之物,你着人备好,给清凉阁装饰一番。孤听闻望山楼赏月最佳,你且去安排,再找些歌舞杂技助助兴。” 望山楼是西市最大的酒楼,外族人喜欢去,每逢佳节座无虚席,便是订一间普通的雅阁也至少提前半月,以王子妃的身份,普通雅阁是不能够的。 “诺,奴即刻安排。”越冰点头应是,哪怕这事不好办。 又道:“殿下用心良苦,假以时日,王子妃会体谅殿下的。” 他目睹了清凉阁发生的一切,自然清楚王子妃对景衍怨怼,作为亲属近随,越冰更心疼景衍,王子妃下手不轻,殿下雷打不动受了半个时辰的拳头不说,此刻竟还顾念着王子妃,西凌不赏月,不过中秋,为了哄王子妃开心,殿下当真是尽心尽力。 只盼王子妃能早些明白,与殿下一如往昔吧。 景衍薄唇微扬,没有搭话。 姬嫣然就要住进荷花台,东宫旁敲侧击,大意是大婚后几日景衍不要留宿别处,如此,他必然是要冷落相思一段时间的。 相思本就心有委屈,故乡节近,她又思亲念旧,若不再加以照拂,只怕将来几日她更是苦不堪言。 但愿明月光辉,中秋佳节,能稍稍安抚相思心中的苦吧。 景衍如是想。 很快,景衍头一撇,话题转移道:“大王兄的事,打听的如何了?” 西凌大王子景恒与景衍同父异母,两人多年来明争暗斗;因着景衍再娶,身后有姬氏这一强大世族的助力,王上似有意定下储君。景恒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近几个月动作频频,与西凌各大世族相继往来,甚至将手伸向了西凌之外。 景衍猜测景恒意在寻求外援,但不知究竟是东南北三国中的哪一个,暗地里派人打探多时。 越冰:“回殿下,据可靠消息,大王子有意和东祁联姻,不日前已经派使者前往东祁。” 大王子膝下无女,他的母后北宫王后族内亦无适龄女子,去掉嫁女的可能,便唯有娶妻了。 而祁帝膝下长女不过始龀之年,思来想去,唯一云英未嫁的,应当是祁帝亲妹,长公主明月。 闻言,景衍面色不改,微微摇头轻叹道:“大王兄这是糊涂了,南诏北燕这些年的试探还不够么。东祁长公主不仅是祁帝唯一的妹妹,更是太皇太后唯一的孙女,病躯缠身多年,弱不经风……怎会屈尊远嫁。” “殿下所言极是,听闻明月公主这几年一直卧床养病,怕是不能长久。大王子黔驴技穷,才不得以另求他路。东祁虽是四国之首,实力超凡,只可惜,这是条死路。大王子无论如何,都追敢不上殿下的脚步了。” 浓密的天际下,越冰的声音一点点散去,观之景衍,眼神犹落入灰暗,如临深渊,又在顷刻间稍纵即逝。 * 秦相思醒的很早,天还微微亮,廊下灯笼的烛火未尽,留下残弱的光。 许久不曾酒醉,她头晕脑胀,翻过身揉着太阳穴,不轻不重地呼了口气。 这下直接把守夜的侍女惊醒了,须臾间掀开珠帘帷幔,轻问:“女郎,你不舒服吗?” 秦相思双眼微阖,神思倦怠:“无事,昨夜酒喝多了而已。” “奴婢去给你弄完醒酒汤。” 海棠转身就要走,被床上的人一把握住手腕,主仆俩相顾无话,又都尽在不言中,了然于胸。 珠帘帷幔再度被放下来,趁天色尚早,主仆俩窝在床上说悄悄话。 秦相思睁开眼睛,望着正给她轻柔太阳穴的海棠,问:“你上次说的商队出城之日,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后天,八月十二。” 秦相思若有所思,嘴里喃喃低语着八月十二,少倾,她微微一笑,杏眸含光:“我们回去吧,后天。” 海棠怔愣一瞬,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秦相思,看着她眉眼唇畔扬起的笑意,霎时热泪盈眶。 秦相思伸出手为她拭去眼角的眼泪:“你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当年,我不该答应你跟来的。” “女郎这是说的什么话。”海棠立刻道,“奴婢自幼跟在您身边,女郎去哪里,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