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九,东京城银装素裹。 白雪抵不住百姓游肆的心情,宫外最繁华的街道如山似海:数不尽的小摊上年货琳琅满目;时而有卖早点茶饼的摊贩吆喝着;街角几个小孩嬉笑堆起了雪人;最贵的酒楼挂起了红灯笼…… 四周充满了烟火气,并着年关将至的期待与喜悦,传递给街道上经过的每一个人,却不包括一辆正缓缓挤入人群,不甚华贵的马车。 除了马夫外,马车两侧各有十余名侍卫相送,领头的年轻男子打马前行。围观百姓只当是某大户人家,习以为常得让开路,又见马车行驶的方向,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 “得,又是去胜安巷侯府的,这是今早的第几辆马车了?” “十九或二十吧。奇了怪了,往日侯府开宴请客也没见这么多人拜访,今日不过是侯老爷孙女的生辰,算不得什么大事,怎得客人流水似的上门,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没完没了。” “谁知道呢,这种勋爵人家的事咱们哪里晓得。”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在鼎沸的人流中渐渐消弭,未能落进车里人的耳朵。 马车里两名宫女一左一右拥着裹在水色狐裘大氅里的秦相思,面露忧色。 “公主,出门就带这几个人,奴婢担心……”海澜海棠对视了眼,轻道,“好歹把孙嬷嬷带上,有她帮衬着,侯府的人您也能应付得来。” 偌大的东京城,除却皇宫和时府,于长公主而言,皆是陌生。 虽说永宁侯世子夫人时芜晴是时将军的亲姐姐,但毕竟是头一遭去侯府,又要碰上几位不曾见过面的外人,宫女难免多思多虑。 尤其海澜,打小围着秦相思转,陡然前往陌生的环境,像鸟儿忽地折了翅膀掉进深海,本能得紧张。 原想有孙嬷嬷在能涨涨士气,结果随行的宫女只有海澜和海棠,其余人都被长公主留在了春风殿看家。 秦相思若有所思。 孙嬷嬷平日神情严肃,眼神锐利,年岁小的宫女内侍尚且害怕,遑论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鸢鸢。 但这并非是秦相思不愿大张旗鼓的因由。 她心里打着小算盘,孙嬷嬷是皇祖母送来的老人,若将人带上,怕是心思藏不住,叫人看出了端倪。 这才只带了海澜和海棠,外面的侍卫浑都听弘舟调派,两名年轻的宫女翻不起风浪。 于是胡乱道:“怕什么,晴姐姐和时无度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应付。何况今日是鸢鸢的生辰,永宁侯府只邀请了关系甚笃的亲友,我若声势浩大地上门去,人家哪能安心给孩子庆生。” 大抵觉得长公主言之有理,海澜海棠齐齐点头。 马车冷不伶仃停滞不前,三人的注意力终于被嘈杂的人流吸引,海澜掀起车帘向外看,不禁傻了眼。 “公主,这,这……” 剩下主仆俩扬起脑袋往外看,撞入眼帘的是水泄不通的马车长龙,侯府大门外更是门庭若市,左右两座神兽石像瞠目咧嘴,似乎在为侯府人满为患的异况震惊。 几百米的一段路,乌泱泱的人流,秦相思与两名宫女大眼瞪小眼,半晌无话。 好在有弘舟随行,他与侯府的守门小厮脸熟,在秦相思的默许下,言简意赅表明时府的亲眷来此,不宜张扬,马车很顺利地从侧门进去了。 侯府马厩也被堵得摩肩接踵,弘舟吩咐小厮看紧马车,十分艰难地从马厩中间挤出来,稍缓了口气,就要带人去侯府正堂。 秦相思摇头拒绝了。 “快去找你家将军,这里有海棠她们伺候就行。” 永宁侯府占地广,在东京城也排得上号,可眼下,偌大宽阔的园林熙熙攘攘。 秦相思抬眸看了眼,仿佛她进入的不是侯府,而是京城最繁华的市肆,人流攒动,密麻麻堆在一起。 园林尚且如此,更消说侯府正堂了,不知人在里面,能不能站得住脚。 秦相思不禁疑惑,永宁侯私交斐然的亲友有这么多吗? 百思不得其解。 弘舟离开前指了个方向,让秦相思在花园的流水阁等候。 三人穿过石拱门,将将走出一段曲折长廊,迎面而来如烟如雾般浓烈的胭脂水粉香气,眨眼间,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雷声大雨帘般地一拥而上,卷起冰冷的风。 秦相思裹紧狐裘大氅,注目而视似流水经过的芳华女子,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汇聚成这么一句话。 “裴公子今日来了,就在水榭边上,我们赶紧过去,再晚些可就见不到人了。” 暂时立定的主仆仨面面相觑,不明她们口中的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