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谁,亦不甚在意。 等人一股脑儿走完后,三人才又抬起脚步。 石子路上虽扫了雪,然而走过路过的客人实在太多,地上积了不少灰暗的雪水,海澜和海棠左右扶着秦相思,小心翼翼地走着。 复是一扇石拱门前,冷不丁和一团红绯似火的人墙撞了个满怀。 秦相思重心不稳,踉跄退了两步,海澜海棠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滑倒摔跤。 月白的裙裾被污泥雪水染脏,秦相思微不可察地蹙起秀眉,朱唇阖动,正要张开,对面侍婢的尖锐声劈天盖地地闯过来。 “你怎么走路的!没看到我家女郎在么,若我家女郎磕着碰着了,你有几个脑袋都赔不起。” 说话的婢女鼻孔朝天,高昂着头颅不可一世。 身边的主子穿着一身华贵的胭脂罗裙,大氅亦是鲜艳亮丽的色彩,美人愠怒地瞪了对面一眼,抚了下鬓发,确认发髻未乱才说:“喜鹊,别和她一般见识。时间不等人,我们走。” 她还得去水榭见一见裴公子呢。 “女公子,请让路,让我先过去。”鲜艳的美人扬起下巴,看似请求,实则命令。 秦相思的眉心蹙得更深了。 “明明是我家……”海澜心直口快,刚开口,面前横亘的皓腕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宫女不明所以地盯着秦相思的后脑勺看,未几,听到她说:“好人不挡道,我走在路边,是女公子撞了我才得如今这种情况,该让路的,是女公子你。” 来人不仅没有让路,反而振振有词挑明她的错误,从未遭受此辱的美人恼羞成怒,定睛细观一眼,只觉对方仙姿玉貌,在她之上。 须臾心口涌起莫名的气,美人指着对方破口:“你什么身份,也敢来指责本千金的不是。” 看得出秦相思不识人,那婢女在心里嗤笑,也不知对面是从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连她家女郎都不认识。 于是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了声音:“我家女郎是英国公嫡女,岂能给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女子让路,还不快让开!” 秦相思温婉一笑,音色不卑不亢:“女公子既出身世家,想必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强词夺理,咄咄逼人,可非世家风范。” “你……”美人气结,抬起脚步上前,亮丽的大氅下手臂抬起,差一点就要拂上秦相思的耳垂。 “长公主殿下,您怎么还在风口上站着,若是冻坏了身子,末将即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弘舟的声音自后方袭来,秦相思回眸望去,略过抱拳躬身的小将,石拱门下熟悉的人影立定,挺拔如松。 秦相思冷冷道:“聒噪,今日是鸢鸢生辰,说什么浑话。” 话是对弘舟说得,目光却直视于石拱门下,那人闻风不动,好以整暇地观摩着。 心头的火蹭得燃烧更旺。 今天不仅被人撞了,对方还恶人先告状,秦相思的本就因择婿一事徒生烦躁,眼下见时无度无动于衷,心里更是火上浇油。 晚来一步的英国公夫妇很不幸地撞在了刀尖上。 得知女儿又与人起了争执,两人过来替女儿撑腰,甫见女儿瞠目结舌被吓坏的模样,以为是受了秦相思欺负,夫妇俩俱是心疼不已。 英国公夫人将女儿揽入怀中小意安慰;而英国公则脸色一黑,挺直腰杆意欲开口,哪知在见到女子真容的那一瞬,整个人僵直不动了。 自家女儿未曾仰见天颜,英国公夫妇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哪怕他们从未见过明月真容,可眼前这个与祁帝容颜相似的人,不是明月长公主,又会是谁呢。 更不用说他们今日贸然拜访永宁侯府,概因眼前的贵人。 英国公的态度一反常态,登时行了大礼,恭敬歉道:“小女有眼无珠,惊扰了贵人妆安,臣管教无方,请公主殿下恕罪。” 转瞬之间,眼高于顶的高门贵女俯首称臣,秦相思冷言旁观,睥睨地看了眼美人惊惧的容颜。 她轻笑:“本宫久居深闺,却也听闻英国公教女有方,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本宫算是见识了。” 在英国公微白的脸色中,秦相思大步流星地离开。 心里一赌气舒发了出来,她浑身自在,漫步进入花园,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亭水楼台,假山树林,水流石桥,一成不变的是肆意飘落的白雪。 霎时高大的身影挡住她半侧的目光,秦相思扭头,时无度的脸逆在光影中,更添几分凌厉之色。 秦相思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拳:“我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要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