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后,姬嫣然在花园里逛了逛。 春日未至,花园无甚自然景致,假山旁堆满五颜六色的假花,观赏久了也就麻木了。 姬嫣然兴致全无,在宝姥的搀扶下走出花园。 经过连廊,石子路、拱桥,一路走来,皓腕上金玉镶嵌的臂钏铃铛清脆悦耳,掩盖主人微黯的情绪。 不知觉成婚数月,梓宫有关大婚的物件全部摘下,再也看不到刻有囍字的金箔纸。 就连荷花台,大婚的灯笼也在新年伊始悉数取下,替换上平时用的普通宫灯。 姬嫣然一时怅然,更令她糟心的是眼前不断来回的下人,他们在梓宫来回奔波,弄出嘈杂的声音。 见到她也只是匆匆行礼,很快回到忙碌中去。 “宝姥,好吵。”姬嫣然不悦道,患得患失的感觉涌上心头。 乳母解释:“殿下后日离京,准备时间仓促,梓宫这才忙作一团。王子妃觉得吵闹,老妪陪您回去吧。” 说罢,作势要扶姬嫣然往东走。 姬嫣然不为所动,喃喃重复着两个字。 “后日……” 昨晚她高兴得忘了形,未能及时注意景衍的话。 事后回觉才恍然,原来她的丈夫后天就要走了。 宝姥以为姬嫣然在为三殿下的离开而伤感,这也难怪,此番远行仅是来回路程就要三四个月,殿下至少在东祁待一个月,等回到西京,那也是五个月之后的事。 届时,王子妃孩子都生完了。 于私,宝姥也希望殿下能留下来陪伴王子妃;可于公,出使东祁乃国事,更涉及储君之位,是以王上迟迟未决。如今终于定下三王子,只要景衍能顺利完成出使任务,未来的西凌王是谁不言而喻。 宝姥能做的,唯竭力安抚姬嫣然黯然的情绪。 内里却是感叹:王子妃太在乎殿下,在乎殿下的任何回应。 身为女子,太在乎一个男人的情意,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心想如斯,宝姥面上却露出温煦的笑容,轻声提醒:“殿下今晚还会来荷花台,可见心里是在乎王子妃您的。” 她以为这样说淑女便展露笑颜,能看到一张如沐春风的美人面,但映入眼帘的却是凄凄惨惨戚戚的怨容。 宝姥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王子妃?” “宝姥你说,殿下执意出使东祁,是不是想把人找回来?这样,他再也不用每月十五去清凉阁,他夜夜都能在那里红袖添香。”姬嫣然苦笑道,目光罕见落在了西侧。 尽头是清凉阁,虽寥无人烟数月,但每月十五景衍必宿在那里。 所以,哪怕姬嫣然不曾去过清凉阁,也知道那里干净得不染尘埃,半点也不像无人居住的寝宫。 宝姥不用想也知道姬嫣然意指的人姓甚名谁,瞬时大惊:“王子妃怎得说起胡话来!” 她下意识抱紧淑女的肩膀,低声叮嘱:“元王子妃已去,她的棺椁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下葬,她回不来的。王子妃只需记住:元王子妃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么……”姬嫣然在心里回道,耳畔忆起昨晚从景衍口中听到的呓语。 秀美脸庞上,神色愈发难看。 * 入夜,景衍准时来荷花台,陪姬嫣然用膳、沐浴、就寝。 夜深,待清理床铺的侍女一一退下,帐衾外映着柔和的灯。 两人换了干净的衣裳,私密的空间内相互依偎,十指相扣。 姬嫣然脸颊泛红,玉手攒着衾被,她枕在景衍微热的胸膛,抬眸看他:“殿下后日出发,妾想……” 景衍会错意,柔声打断她:“孤卯时便走,时间太早,你怀孕辛苦,不必相送,保重身体最重要。” 说话间不忘敛眸,看到怀中人汗水的乌发几缕卷在脸侧,我见犹怜。 景衍微微一笑,话音刚落,他稍收臂力,在妻子嫣然的面容上印上一枚轻吻。 西京距东祁都城路程遥远,在不赶路的情况下,翻越沙漠,从西域关行至东京城,至少两个月时间。 半个月前王上已属意他前往东祁,不想大王子景恒从中作梗,北宫王后暗中相助,联络朝臣据力相争。 景衍斡旋半月险胜,为免夜长梦长,他必须尽快出发,可东祁太皇太后生辰不足五十天,为了能及时抵达东京,他只能日夜兼程。 本打算一日时间打点行李,安排人马后即刻动身,但毕竟此行数月方归,他顾念姬嫣然身怀有孕,思量决定将行程推迟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