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随着庭院的樱花逐渐凋零,绿叶雨后春笋似的挤满树枝,参与春蒐的四国队伍浩浩汤汤抵达南山行宫。 行宫四周是连绵群山,珍禽异兽无所不有,实乃打猎的好去处。 因着此次狩猎是为四国友谊长存,时日长达月余。 山顶上,狩猎前的准备完毕,各国人马齐聚于此,准备打猎。 抵达南山的西凌使团中,姬嫣然亦在其列,她身子笨重不能打猎,只是好不容易和景衍相遇,她根本不放心与其分别数日,不顾母亲劝告,坚持随行。 放眼望去,东南西北皆是陌生,姬嫣然不安地挽住景衍,神色胆怯。 猎场里身怀六甲的她可谓是特殊的存在,不管是谁,经过时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落在姬嫣然身上,考虑到她来自西凌,眼神不知觉变得意味不明。 嘲讽,揶揄,无奈,大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在场没有几人看好西凌这对貌似情深意重的夫妻,不太能理解景衍同意有孕的妻子随他一起出使东祁,只是表面的功夫还得做,寒暄时不忘夸赞二人夫妻恩爱,感情甚笃。 “本皇子一向潇洒惯了,长辈多番催促成婚不以为然,概因实在想不出成家立业有什么好。百闻不如一见,三王子与王子妃感情深厚,着实是羡煞旁人啊。” 正在说话的乃北燕大皇子,和其他人一样过来寒暄几句,不同的是他见姬嫣然貌美如花,言语间眼波流转,在她的身上逡巡,目光略过,有些玩味。 他皮笑肉不笑:“王子妃身怀有孕,想必一路上不容易吧?” 北燕大皇子与皇位无缘,心思大都花在玩乐上,府中美妾成群,好不快活。 西凌与东祁相距甚远,中间还要翻越茫茫沙漠,连他一个只顾自己快活的人都知道孕妇不宜奔波劳累,眼下看见姬嫣然似山丘隆起的肚子,唇畔勾勒出一抹暗讽的笑容。 “多谢大皇子牵挂,吾不忍与妻分离数月,一路也十分小心。”景衍淡笑,虽与北燕大皇子有几分交情,但这个场合不适合谈交情。 于是隐去内心不满的微动,俊美的脸上笑意温和从容,他握住姬嫣然的手,十指相扣,难舍难分。 “这是吾的第一个孩子,此行东祁归期未定,吾不想错过孩儿降世的日子。” 语毕,温柔的目光与姬嫣然交汇。 留给外人的,正是含情脉脉的对视画面。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心想如斯,北燕大皇子微微一笑:“三王子爱子之心,本皇子自愧不如。” 未几人告辞离开,便在此时,东祁天子携诸位皇室出现。 姬嫣然紧张的情绪稍有缓和,视线随之看向中央的一行人,其中有位霜色骑装,戴着精致不菲发冠的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不只是她,全场的焦点似乎默契十足地定在那名女子身上,姬嫣然远远看着对方的侧颜,隐约感到十分熟悉。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她见过,也许还认识。 果不其然,那人转身,看清容颜的刹那,姬嫣然心跳漏了一拍,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那人容色苍白,走起路来虚浮无力,需得两个宫女搀扶才能行动。 饶是如此,当姬嫣然定睛将霜衣女子的五官刻进脑海,心脏的位置猛地一阵绞痛,不安愈发强烈,她鬼使神差扭头看向丈夫,这一眼心仿若下沉至深渊,底部不断冒出寒气,由内而外冰冷至全身。 殿下两个字,简单明了,她说过无数遍,唯有这一次,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 擂鼓声声,祭天仪式毕,随着祁帝一声令下,狩猎正式拉开帷幕。 秦相思仍旧扮演柔弱无骨的长公主,没法去林中打猎,皇兄特意命人在营帐前扎了个围栏,里面有十几只野兔野鸡野鸭等供她消遣。 甚至都不能使用长弓,秦相思看着手中的精巧弓弩,耳边一阵阵马蹄声由近及远,她抬眸望着一匹匹骏马驶入林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来南山行宫的次数不少,但打猎还是头一次,可以说十分期待。 可惜自己病弱的名声在外,秦相思心知肚明,倒也没真期待能够骑马打猎,私心想皇兄至少会允许她在林间打马游逛。 结果愿望落了空,秦相思一边低头望着手里的弓弩,一边看着身旁围着围栏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心情十分复杂。 皇兄到底是把她当作孩子看待还是把她当作病人看待? 长长叹息一声,秦相思还回弓弩,回到营帐下,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