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平静说着:“微臣明白,殿下急于得知皇后伤虐清宁公主的真相,源于殿下过往的亲身经历。凡事有轻重缓急,在这件事上,真相如何,并非当务之急。 秦相思明白,又不明白,“真相,难道不重要吗?” “重要,但,那并不是殿下需要考虑的问题。皇后不仅仅是陛下的正妻,她更是东祁的国母。牵扯国事,不瞒殿下,纵然真相在前,以皇后娘娘的身份,真相,往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事实,以及,面对事实,应该做出的回应。 秦相思垂起脑袋,单手托腮,另手把玩眼前的茶杯,沿白瓷的边缘一遍一遍画着圈。 唇角微微发苦,她感慨:“小裴大人,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生在皇家,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我最近也觉察到了,皇宫——暗流涌动,但为什么从前的我没有意识到呢。”秦相思两手托腮,长长的睫毛似蝴蝶翅膀振动,她吐气如兰,百思不得其解。 谈论间忽然意识到,有些答案早就藏在了内心深处,她不愿意承认。 最初谣言不过针对江皇后身在何处引发诸多联想,没过多久风声悄无声息地开始与清宁公主扯上关系,再之后,皇后的恶毒嘴脸在宫墙某一隅传播,遍及皇宫,最后越出重重宫闱,堂而皇之出现在朝堂之上。 江皇后犯错与谣言四起,孰对孰错,孰是孰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处中有双无形的手,默默在皇宫城内推动这一切发生,风起,云涌,直至大厦将倾,覆水难收。 而这双手的主人,与秦相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斩不尽,剪不断。 裴翊薄唇阖动,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沉默少倾,秦相思福至心灵,自发醒悟道:“我明白了,因为我不再是小孩子了。” 因而,在这座从小到大生长的皇宫里,不知不觉,开始触及到金丝笼以外的地方。 “ 嗯,殿下长大了。”裴翊轻浅一笑,眼底漾起温柔宠溺的笑意。 秦相思半歪着脑袋,望着对面的男子尴尬一笑。 “小裴大人,谢谢。” 或许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仅此而已。 四目相视,沉默的空气中仿佛有股莫名的气氛逐渐汇聚,直到有人突然走进,打破。 “公子对不住,路上耽误些时辰,东西送来晚了。”来人是裴府的管事,他正掂着某个东西径直而入。 话音落下,他抬头定睛一看,暗叫声不好。 明月长公主竟在这里。 管事脸色有几分为难,求助地望向主子。 裴翊淡然,扣了扣桌面,“放下吧。” “是。”管事躬身上前,轻手轻脚。 他手里是三层高的紫檀木镂花食盒,秦相思的目光从上面一扫而过。 看着管事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放在案几上,不敢有丝毫怠慢,她忍不住问:“什么东西这般金贵。” 管事心头一紧,却听见裴翊轻声说着:“让殿下见笑了,此物拿来送予旁人,轻易碰不得。” 秦相思脸色闪过几分不自然,她很想不管不问,身体却先一步作出反应,言语脱口而出。 “冒昧问一句,小裴大人打算送给谁?” “很重要的人。对裴某而言,非常重要。” 说着话时,裴翊执目,再度与对方眼眸交汇。 秦相思脸烧得厉害,不由得别过头,错开他直视的目光。 管事的心快跳出嗓子眼,食盒放下,他一分一秒不愿多留,巴不得立刻退下。 裴翊对管事迟到略有不满,便问:“今日何故来迟了?” 管事两眼一瞪,嘴巴抿得死死的,抬手不停地擦汗。 裴翊当下了然,他对秦相思道:“殿下,微臣去去就来。” 女子颔首,独自留在原地,视线跟随离开的裴翊,待主仆相继消失后,她转眸,紧紧盯在食盒上。 她抿唇,吞咽着口水,像遭受蛊惑般,鬼使神差地向前,两手轻轻一抬,打开了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盘精致摆放的荷花酥,诱惑着让人垂涎。 秦相思拿起一块,塞入嘴里,咀嚼吞咽。 熟悉的味道在口齿中徘徊不去,朵颐着吞入腹中,正想再来一块,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急急忙忙合上盖子,端起茶水喝了几口。 裴翊与管事交谈后回到殿内,正撞上急匆匆逃离的秦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