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皇后娘娘的事情烦忧?” “你怎么知道?”秦相思吃惊,旋即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傻,她急忙止住,却已来不及。 裴翊温润一笑:“这事,朝中早就传开,微臣身为其中一员,哪有不知的道理。” 不仅如此,他知道的远超旁人,不过选择了沉默。 擢升的旨意早已下达,裴翊应该准备着次月初去察院担任御史,但在此之前,他仍然居右拾遗,随候天子近旁。 职责所在,朝中隶属于江氏一族的文武大臣在御书房争执不休之时,裴翊就在一旁记录着发生的一切。 也明白江皇后出事后从头到尾,没有圣上的默许,事情不可能进展得如此顺利。 有道是江山后继,代代相传,失去一个皇后的代价远远大于门阀势力砍半。 大抵狂妄惯了,最初以国丈江宰相为首,不十分情愿将军权拱手相让,圣上未置可否。没过几日,江皇后伤虐公主这件事雷厉风行般传到百官耳中,大势所趋,江氏一族后知后觉,意不日前圣上避而不谈是在给予机会。 然而后悔已无用,圣上确实给予了江氏一族第二次机会,但不懂得珍惜第一次机会的的后果便是第二次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一半军权授人以柄不说,连门下朝中文官也砍去太半,实在得不偿失。 诸如此类详情,裴翊不会告诉秦相思,只他察觉对方心中烦忧,无法坐视不理。 约莫一个时辰前,裴翊临窗远眺,瞥见秦相思在四周徘徊,等到殿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发现秦相思又兜兜转转经过此处。 终踏步而出,装作偶遇。 被猜中心事,秦相思悄然沉默,她抿着唇,敛眸思忖,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犹豫不决。 “请随微臣来。”裴翊直接抛出橄榄枝,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暮色将近,距离宴会开始还有段距离,百官及西凌使臣陆陆续续抵达花萼相辉楼,大同殿内基本没有什么官员在此。 裴翊官阶不高,办公的场所不过片隅,与同僚并在一排,巴掌大的地方,前后共计有十数张案几,铺着软垫,各自跪坐。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临窗,光线尚可。 面对面隔着书案坐下,裴翊新沏了一壶茶,两杯茶水泛起白雾,将两张如玉的面孔映衬得朦胧与模糊。 “殿下烦心,容微臣猜一猜,因为皇后娘娘待殿下亲厚如母,乍然发生虐女一事,殿下恐立时三刻难以接受,或许直到现在,也不愿相信皇后所为,是么?” 话音稍顿,裴翊温声道:“殿下忧心忡忡,无非不解于皇后娘娘为人前后猝然剧变,以至令人匪夷所思之地。” 所言准确无误地正中靶心,秦相思十分赞同,捣蒜似的拼命点点头。 对外而言,江皇后待她真真是无话可说,早年民间流传甚广,道皇后待明月公主堪比亲女,贤良淑德,兰心蕙质的名声十数年来便是如此深入人心。 宫人敬爱皇后,百姓亦不例外。 然而放在眼下,堪比亲女的说法煞是讽刺。 裴翊对其孩童般的行为哭笑不得,他顶着后槽牙,勉强忍俊,舌尖在热烫的茶水轻呷一口。 他问:“恕微臣直言,殿下是想知道皇后娘娘瞬息万变的原因,还是想知道娘娘为何虐女的真相?” 秦相思想了想,没有隐瞒:“两者皆有。” 裴翊:“既如此,恕微臣直言,殿下实在不必为两者烦心。” “为什么?”秦相思不解问。 “千人千面,真相如何,因人而异,殿下不解皇宫娘娘骤变缘由,以至于对其虐女一事难以理喻,却是忽略了一个已经摆在面前的事实。” 裴翊眼眸直直看着秦相思,不曾移动,“事实即清宁公主深受伤害,她身上的伤口,殿下可曾亲眼看过?” 眼前瞬时浮现清宁幼小的模样,她太安静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一言不发,只是一昧地咬着手指,直至牙印清晰无比地刻在上面。 秦相思默默点头,她无法言喻,一股情绪堵在心口上下不得。 她太在乎真相,以至于忽略清宁亲受伤害的事实。 换作她,秦相思想,她会这么乖巧安静吗? 显然不会。 她会放肆地大哭,皇兄听见,皇祖母会听见,时无度也会听见,然后,相继陪伴在她的身边,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身上没有一丁点伤口,肌肤白璧无瑕,吹弹可破。 似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又像风一样,手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