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夜中阵阵响动终于惊醒梦中人,透过窗户,略过层层树叶,远远瞥见重重火光,人声鼎沸。 景衍走出来,视线凝在火光来源,“外面乱哄哄的,发生了什么事?” 越冰发觉状况,提前派人去查看,这时手下刚刚回来,神色凝重地汇报事实。 一听是姬嫣然难产,景衍脸色发白。 “嫣然!”不曾在意身后,景衍疾步离开,背影很快没入夜色里。 “殿下——”迟了片刻才走出来的女子意欲挽留,但也只能眼睁睁任其从手中溜走。 她尚维持手臂伸出的姿势,神情有些呆滞,眼睛里闪过怅然与失望。 未几,慢吞吞地收回动作,琉珠麻木地往回走,迎面遇上正着急寻她的枫溪宫诸人。 为首的掌事宫女锦瑟看见她,微不可察松口气,忙不迭上前,“娘娘,您怎么跑这里来了?陛下醉酒,正在寝宫等您过去。” 木讷的女子抬起眉眼,微弱的灯光下她从琉珠转变为淑妃,唯眼神依然惆怅。 她敛眸,淡然道,“本宫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迷路了。” 解释着半途离席又消失许久的原因,其余宫人深信不疑,毕竟这里是兴庆宫,一年到头难得来一次,又是大晚上,迷路倒也情有可原。 只有锦瑟半信半疑,她仔细打量淑妃垂目的容颜,下意识认为淑女在撒谎。 动了动唇,终是没说什么,想着幸而祁帝醉酒,不甚清醒,多少能够遮掩淑妃离席不归的情况,不然当真麻烦。 至于淑妃为何离开,锦瑟大抵能猜到缘由,只是不想深究。 “娘娘,赶紧回去吧,别让陛下久等。” 淑妃颔首,没走两步,忽而停了下来,回眸凝望火光凝聚的方向。 她认出那里是西凌使团暂住的殿宇,却佯装不知,“那里是什么地方,这么晚了又吵又闹。” 锦瑟心头微跳,夜色里神情晦暗不明,她没说什么,握住淑妃的手稍微收紧了气力。 淑妃恍若未觉,注意力放在回应的宫女身上。 “回娘娘的话,西凌使团住在那儿,据说三王子妃要生了,所以吵闹了些。” 淑妃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景衍急色匆匆,步履不停。 她继续问:“西凌三王子妃宴席上不是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宫女们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锦瑟此刻开口:“娘娘,西凌使团那里自然有专人照顾,我们还是先回去,让陛下等久了可不好。” 淑妃这回终于没再问了,在枫溪宫宫女的簇拥下坐上轿辇,往深宫的方向走。 路上又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远处的火光将夜色照得明亮,似乎预示着今晚于西凌而言,是个不眠之夜。 姬嫣然怀孕尚不足九月,今晚事发突然,算是早产。 好巧,淑妃想,与她当年一样突然早产,那天也是江皇后生产的日子,她曾忐忑不安害怕皇后会诞育皇子,如此一来,即便秦桓是长子,身份地位也比不上皇后的嫡子。 幸而上天眷顾。 * 自从江皇后禁足,枫溪宫淑妃可谓一枝独秀,纵然身体不适不宜侍寝,陛下也只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不曾召幸别的宫嫔。 留在兴庆宫这段时日,膝下有皇嗣的嫔妃皆至,可也只有淑妃能得幸于陛下。 锦瑟所言非虚,后宫如今是淑妃的天下,单凭陛下对她的宠爱,淑妃在后宫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无疑是下手的好时机,奈何景衍叮嘱静观其变,淑妃暂时将谋害祁帝一事埋在心底,转而涌上心头的是另一件事。 她思忖着如何下手,何时下手,但脑袋很快变得混沌一片。如同无数次经历那样,精心涂抹的口脂模糊得稀碎,勉为其难地掀起眼帘,入目只有隐隐绰绰的剪影。 大抵醉酒的缘故,祁帝今晚兴致很好,几乎将她拆吃入腹,也不知到底叫了几次水,直到一次气力也无了,淑妃脑子里浆糊一片,经不起任何思考,就连宫女鱼贯而入,收拾残局的动作也没听见,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 祁帝沐浴后却是渐发清醒,他半躺在侧殿的软榻上,浓墨的湿发披在脑后,几缕在侧颜留下阴影,中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左手支在屈起的左膝,右手则持着奏章缓缓过目,阅毕无需动手,自有内侍收好奏折,再拿起一本新的置于天子手中。 经过的宫女不经意偷瞄着成熟的帝王肌理分明,以及明黄的烛火照出深邃的五官,忍不住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