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宫女正是上个月新拨来服侍清宁的新人,自清宁在西配殿安置,秦相思每逢探望,一直都是这个宫女相迎、接待、恭送,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今夜亦不例外,秦相思跟着宫女在长廊穿梭,灯笼里散发着明黄的光,那宫女持灯走在前头,猝不及防摔了一跤。 行进的队伍被迫中止,秦相思离她最近,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忙吩咐道:“快把她扶起来。” 纸糊的灯笼落地燃起,眼见有沿着廊柱窜烧之意,一旁的海澜等人将主子护在身后,命其他宫人赶紧灭火。 事态眼见慌乱,秦相思还不忘照拂摔倒的宫女:“你没事吧?” 那宫女自个儿爬起来,情急中抓住离她最近之人的手,“奴婢没事,多谢长公主殿下。” 秦相思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不知为何望着那名低眉顺眼的宫女,欲言又止。 火势不大,很快被控制,春风殿一行人也顺利地离开了慈安殿。 回去的路上,皎洁月光照在坐在轿辇的女子身上,半明半暗,连着她的五官也晦暗不明。 秦相思单手支额,目光死死盯着手心,一言不发。 * 翌日五月十四,距离月圆还差一日,但入夜时月亮近乎与白玉盘一致。 椒房殿主殿与昨夜稍有不同,正殿一如既往地黯淡,偏殿则烛火通明,零星照在正殿中,当月光渗透进来,如同掌了灯,能将人看得清清楚楚。 皇后江静言依然正殿坐着,凤冠翟衣,正坐于榻,眼睛对着门,双手自然交叠置于膝上,雍容华贵。 便在此时,门缓缓从外推开,走进来一抹纤细的倩影,大抵不想引人注目,她衣着单调,腰间无佩无环,一头浓墨的乌发绾起单髻,粉黛未施,首饰皆无。 纵然这般,当她入门的瞬间,江静言目视着对方,姿嫣姝丽,月光落在她的肩头,铺上一层银光,出众夺目。 眼前这一幕似乎刺痛了江静言的眼睛,她抿唇一笑,讥讽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赴约。” 她随手指了位置示意来人坐下。 “是你要见我,为此不惜买通清宁身边的宫女。”秦相思不欲久留,走了两步戛然而止,伫立不动,“皇后既算准我会赴约,如今我来了,你要与我说什么,尽管说吧。” 她实在没想到河东江氏的手会伸进宫里,趁着皇兄不再的半个月内,连椒房殿戍守的侍卫都能买通,见到秦相思,一句不问,名目张胆地放她进来,可见江皇后早已提前打点过。 昨夜那宫借机摔倒塞给秦相思一张纸条,内容即邀明月于今夜亥时四刻于一叙,椒房殿候至。 许是担心秦相思不肯赴约,江皇后甚至在纸条上表明今夜悉数告知她苦思良久的疑问:为何对她捧杀纵容及为何伤虐清宁。 两件事正中心怀,自昨夜后便时时刻刻拿捏着秦相思的心,算着时辰如约而至。 “数日不见,明月与我生分了,都不愿唤我一声皇嫂。”江静言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我可是惦记着你在陛下面前为我求情,字字珠玑,真情实意。” 秦相思敛眸,咬着下唇没有作声,江皇后所言虽真,她却不想当面承认。 她对眼前端庄华贵的皇后,名义上的长嫂感情十分复杂,五味杂陈,有酸甜苦乐,也有不解与委屈。 儿时的经历挥之不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江皇后待她这个小姑实在太好,无有不依,令人以为她们是一对母女。 礼尚往来,秦相思待皇嫂亦真情流露,视作母亲视作闺中密友,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她敞开心扉交予对方,却不知何时,换来的只有藏在阳光之下的算计。 可哪怕到现在,哪怕秦相思知晓了江皇后的嘴脸,她也实在不能完全明白,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江皇后会这般恨她入骨,积年纵容,累月捧杀,直至四年前怂恿她追随景衍,远走他乡。 仅仅因为皇兄对她这个幼妹的疼爱? 见秦相思沉默,江静言扯了扯嘴角,收敛起眼底的苦涩,换上经年累积的怨念。 面色十分冷静,她家常便饭似的说了一句:“清宁是淑妃的女儿。” 语气实在平静,不高不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秦相思乍然闻得这话,立时三刻没能作出反应。 正殿顷刻间鸦雀无声,连同两侧偏殿的烛火都停止了晃悠,后知后觉的秦相思呼吸一窒,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什,什么?” 她怔怔地望着殿中央正坐的江皇后,一眼仿佛已过万年。 “那你的孩子呢?”秦相思稍微缓过神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江皇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