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太皇太后不明所以,她阖动嘴唇,刚要张口,祁帝忽然直直地双膝跪下。 “祖母,明月都知道了。” 什么?! 卧床的白发老人瞬间瞠目,苍老的容颜皱纹堆积如山。 连候在左右的梧桐听了都惊恐万分。 祁帝一夜未合眼,安抚好裴莹环后才开始正视自己的情绪。 此时此刻,他根本不给予长辈质问的时间,抬起头,望向床上的皇祖母。 “明月都知道了,祖母,她是不是可以做回我的女儿了。”祁帝言辞恳切,夹杂几许央求的意味。 他真情流露地看着白发老人,殷切希望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太皇太后闻言,无奈地合上眼睛。 无需再确认,仅凭祁帝的落寞神色便可窥探一二,眼下他的神情十分令人动容,老人于心不忍,但还是残酷地撕碎他的奢望。 “不可以。”她睁开眼睛,直直地望着祁帝,颤抖的唇瓣终是张开,如同二十年前,南山行宫的夜晚,她对苦苦哀求的帝王说出了同样的话。 “从她出生那天起,直到死,都只能是先帝的女儿,你的妹妹。” 祁帝难以置信,脸上的惊愕转瞬消失,换上不甘,不愿,不满。 意料之中,他失控了,如同那个相似的夜晚,奋力地向面前这个做出决定的老人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祖母,明月她都知道了,为何就不能让一切重回正途!” 他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嫡长子,远不及皇弟优秀能干。当初太皇太后出面废去祁帝的太子之位,立皇弟为储君,他没有因此生怨,反而感激涕零。 生在皇室,他从来都没想要争夺权力,对唾手可得的皇位亦嗤之以鼻,只想做个闲散皇子,与心爱之人闲情逸致地过完一生。 一切始于二十多年前,从江南回到京城的某日,祁帝刚入城门,就被镇国公连人带车扣押,他被迫与裴莹环分开,懵懵懂懂,稀里糊涂地进了城,不知等待他的路意味着什么。 后来,祁帝知道了,却为时已晚,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只得被迫登基,成为东祁的皇帝。 “哀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东祁。皇帝,要怪,就怪你身在皇家,生不逢时,没落在太平盛世。”不给祁帝纵情发泄的时间,太皇太后驳斥道,“当年内忧外患,你的父亲死了,弟弟妹妹死了,侄子侄女也死了,只有你活着,哀家只能让你登基。” 曾经的东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外有北燕开战,内有逆王谋逆,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先帝战死,太子丧命,皇宫城血流成河……彼时太皇太后强忍着丧子丧女丧孙的悲痛,与先后及后宫女眷齐心协力,联合胞弟镇国公里应外合,诛杀逆王,平定动乱。 这个时候,如今的祁帝,即当时的大皇子在江南烟雨中流连山河。祸乱未及南边,无心国事的大皇子自然不知道东京城尸横遍野,他甚至满心欢喜携心上人归京。 后来便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祁帝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登上皇位,彼时皇室刚经历动乱,风雨飘摇,为稳固皇权,在太皇太后主张下,祁帝被逼无奈娶了河东江氏之女,江静言。 祁帝闹也闹过,一心只想裴莹环,立她为后,最后都被太皇太后堵了回去。 正如现在,面濒临崩溃的祁帝,太皇太后依然不愿妥协,用言语堵道:“你如今将东祁做大做强,皇权也牢牢握在手里,河东江氏疲软,再无法威胁到你。可就算这样,思思也只能是你的妹妹,族谱板上钉钉,你若强行认祖归宗,朝臣如何看你,天下人又如何看你,你堵得了天下悠悠之口吗?” 祁帝眼眶猩红,“朕只想做回明月的父亲。” 太皇太后凝他:“你这么做,便是让思思置于风口浪尖,她唤了你十几年兄长,朝令夕改,皇帝可曾考虑过思思的感受?” 想到明月,便想起昨夜她那一张泪容。 昨夜她出宫后便没再回来,暗卫今晨来报,明月昨晚去了裴府。 思及此,祁帝颓然地跪坐于地,默不作声。 “皇帝,你也好,哀家也罢,都身不由己。”见祁帝缄口无言,老人无可奈何道,“事已至此,皇帝,你认命吧。” 寝殿安静了许久,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祁帝才缓缓起身,朝老人一拜,颓丧摇晃着身体离开慈安殿。 殿内的空气也被进来的水汽染上些许凉意,冲散了一室的沉闷。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一声太息自喉咙深处溢出,绵延悠长。 片刻后,她掀开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