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很破败,就连最主要的前门都塌了一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碎石嶙峋,杂草与树木疯长,只有内殿还算是稍微完整一些。
——其中似乎见不到什么人影。
不过见此,卢修远反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没人打理代表着其中没居住着什么盗匪,茅草高长代表着也没啥妖类鬼魅将这里当做巢穴。
看来就算是没修行者的指引,自己匆忙间找到的这个巢穴还算是不错。
卢修远自满的揪了揪自己的八字胡——但马上,那难得的好心情就被自己的侄子所打破。
“老叔,咱们上那扎营啊?”
——你那俩眼珠子长脸上是当摆设用的吗!
卢修远按住跳动的太阳穴,也懒得再骂,而是亲自上阵,指挥着护镖的几个人把家伙事都抬进庙里。
他家的镖局是个小镖局,护送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物资,所以出镖的人总共没几个,加起来不过是他,卢平,还有三个常年行走这条线的镖师而已,除了那个被锁死的箱子以外,带的家伙事本身就没多少。
所以很快的,他们就清出一块地,点起篝火,在内殿之中,一个小小的营地就被构筑了起来。
——此刻,窗外的乌云已经黑的如墨汁一般,雷声滚滚而来,顷刻间,暴雨便如注般倾泻而下。
庙的情况很不好,因为屋顶的破损,现在到处都在漏水,但总算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卢修远庆幸地呼出一口气,关紧庙门,将风雨阻隔在外头,又拿出那法师走前,自己高价朝他买的符咒,仔仔细细地封号了门窗,这才转过头,打算回去好好地烤烤火。
然而。
就在他回身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
屋子中除了他以外,还有五个声音。
卢平正缠着一个镖师让其讲讲往年的跑镖情况,两个镖师在闲聊——这已是他镖局中的所有。
那么......
还有一个呼噜声,是谁的?
卢修远隐蔽地握上了自己的长刀。
他手上功夫确实一般,但好歹也是跑了多少年的老江湖了。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决不能咋咋呼呼的,应先是观察仔细,然后再进行定夺。
他顺着呼噜声传来的方向寻去,很快地,就从庙中某座塌陷神像下发现了个黑乎乎的影子。
——那角落实在偏到了极致,又因为背着光,以至于卢修远一行折腾这么半天,都没有发现这家伙的存在。
是人。
是鬼?
卢修远握刀的手不由得渗出汗来。
人还好说,他们现在人多对人少,而且对方只要是人类那就怎么都能沟通的——但如果是妖物诡类.....
卢修远就只能求对方在今晚早就已经吃饱喝足,能够就此放了自己。
半晌,见到那东西没有动弹,卢修远迈着小心翼翼的脚步,稍微靠近了一点。
没有任何动静。
他又迈了两步。
呼噜声依旧在继续。
最后,他大胆地举起火把,朝着那面晃去——
这方才发现。
……那实际上是一个乞丐。
还是个衣服破破烂烂,已经快衣不遮体,蜷缩着的乞丐。
见到那火把的光亮,对方似乎十分不满的嘟囔了几声,又翻了个身,转头睡去。
卢修远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倒是没怀疑这个荒山破庙里为啥出现个乞丐——因为如今上面的贯籍制度,像是这种流民根本没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否则就有被当地官府抓去做苦役的风险。他走镖这些年,也经常在露宿点碰到这些流窜的可怜人。
只不过其中能活过三年的都极少,饿死以及被妖鬼吞吃了的才居多。
卢修远摇摇头,轻叹一声,也再不去管。
——这家伙如果有恶意的话,也不可能会大大咧咧地现身,现在日子这么难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所以卢修远也没去和那乞丐打招呼,就这么走回到了队伍里,叮嘱今天守夜的卢平一声,接着端起了锅上挂着的汤,抿了一小口。
咸肉干和野菜混合起来的味道极其苦涩,就仿佛这些日子里他们所经过的艰难。
..........
半夜。
卢修远是被一阵莫名其妙的悚然感所惊醒。
他猛然张开眼睛,然后抬起头。
雨似乎已经停了,只剩下屋顶破洞中淅淅沥沥落着水的声音,窗外仍然未见月色。篝火熄了一半,值了半夜的卢平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在打着瞌睡。
卢修远环顾了一圈,仍未发现什么异常。
其余的镖师依旧睡在篝火旁,几头驴也在安安稳稳的休息,就连那个乞丐也照常蜷缩在角落里,连挪动都没有挪动一下。
——但问题是,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
卢修远走了几步,急忙来到自己侄子的身旁,推了推那个快要睡着的身子,小声招呼道。
“卢平,卢平!”
年轻人摇摇晃晃地清醒过来,他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看向卢修远。
“额...是老叔啊,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