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静静地扶着她,一时无言。
“陛下,臣妾一直很喜欢一首词,觉得它说尽了臣妾的心声,闲来无事的时候,臣妾总是会一遍又一遍地念它,您知道是哪一首么?”
皇帝鼻头一酸,已是有些哽咽,“朕不知。”
明皇贵妃眼睛亮亮的,轻声念叨着:“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念完这首词,她便被肺腑处一阵灼痛感刺激得咳嗽起来。
皇帝连忙轻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陛下,臣妾快要死了,无法与您岁岁常相见了,臣妾只愿陛下身体康健,千秋常乐。”
皇帝眼前一阵模糊,嗓子处像被堵着一团棉花,难受得紧。
“陛下,臣妾最后求您一件事,请您答应臣妾。”
“你说。”
“臣妾想见璋儿最后一面,同他单独说几句贴心话,告个别,可以么?”
“好,朕现在便去叫人请他。”皇帝说完便让人去传二皇子,然后把明皇贵妃抱到床上。
“你还有话要对朕说么?”
“没有了,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替她将嘴边的血迹擦干净,又陪她坐了一会儿,然后便起身,带着纷乱的思绪和凄凉的心情离开。
褚玄璋得知自己的母妃服毒,要见自己最后一面时,先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后便疯了一样往皇贵妃的宫殿跑去。
“母妃!”褚玄璋红着眼睛,失魂落魄地扑到皇贵妃床前,看到她没有血色的脸和痛苦的表情,心中一痛,声音颤抖地问:“母妃,您怎么了,他们说你服毒了,是真的吗?太医呢?太医为什么还没来?”
明皇贵妃拍了拍他的手,道:“璋儿,母妃确实服了毒药,此毒无药可解,走之前,让母妃好好看看你,这么多年,母妃从来没有好好疼过你,是母妃的错。”
褚玄璋眼泪夺眶而出,无措道:“母妃,我不怪你,你不要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服毒?发生了什么?”
明皇贵妃虚弱地道:“太子有心诬陷和逼迫,母妃不能让你出事,便只能牺牲自己。”
闻言,褚玄璋瞳孔一缩,脸上浮现一丝茫然,“母妃在说什么,儿臣不懂。”
“太子怕你将来会与他争皇位,一直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是皇贵妃,有管理后宫之权,且常伴你父皇左右。
他觉得我是你的一大助力,便想先将我拉下来,然后再对付你,因此他便伪造书信,找假的证人,来诬陷我。
静容皇后和林修远,明明是自杀身亡,太子却利用他们死亡的一些相似之处,编造出梦中仙这味毒药,说我用这药杀了他们。
璋儿,母妃的确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啊。
可是母妃只能承认,因为刑部尚书是他的人,让他参与调查,他只会捏造出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我确实害了静容皇后,到时你父皇定会雷霆大怒,重重罚我,很可能还会连累你。
于是我便想着,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就将事情认了,然后服毒自尽,这样也许你父皇见我有悔过之意,便会心生怜惜,记起我从前的好来,从而不牵连于你。
璋儿,母妃实在是被太子逼迫得没有办法,为了你才出此下策的啊。”
听着明皇贵妃的话,褚玄璋的心一点点地下沉,理智也渐渐消失。
其实他如果仔细分辨,也能察觉到明皇贵妃话中一些不合理之处,可是他看到自己母妃服下毒药后痛苦的模样,便除了心疼和信任,什么也顾不得了。
“母妃,是儿臣没用,护不住你,儿臣该死。”他的眼睛因为痛苦而充满了血丝,脸上全是悔恨和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璋儿,你看到了吗?很多事情不是你不争就可以安享太平的,你不争,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会夺走你身边的一切,还会要你的性命。”
褚玄璋点头如捣蒜,“母妃,儿臣明白了,儿臣不会再坐以待毙了,儿臣会与太子争,与太子斗,会登上皇位的。
儿臣会让您当上太后,您不要离开儿臣,好吗?”
明皇贵妃欣慰地勾了勾唇角,摸摸褚玄璋的头,道:“璋儿,你能想明白,母妃很高兴,只是,母妃确实无法陪在你身边了。
以后若是有事,你便去找右丞相,他毕竟是你的舅舅,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他也会帮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痛苦地吐了一口血,鲜血将她的衣服染上了一大片红色,看着十分骇人。
“母妃!”褚玄璋见状,痛彻心扉,恨不能以身替之,忙用衣袖为她擦拭血迹。
明皇贵妃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那些疼痛感似乎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用剩下的力气紧紧握着褚玄璋的手,道:“璋儿,母妃对不起你,从前,母妃痴恋你父皇,一颗心都在他身上,很少关心和陪伴你,致使你对母妃心灰意冷,性子也越来越孤僻。
如今母妃方才明白,你才是母妃最珍贵的宝贝,若有来生,母妃定会好好待你,陪你读书、写字,陪你吃饭、玩耍,做一个合格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