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下了,刚才你为何会来抱我?”他问。 “怕你摔了,若是一只黄羊飞出来,我也会抱的。” “……”这理由实在牵强,他也不想勉强她,转而问,“那夜在莫邙山的人,是你吗?” 她摇摇头,“近来记忆不好,不太记得了。” 他望着她,只想看穿她的心思,可是她缓缓退进阴影里,看不清面貌,“在来路上我想起来了些许。” 他自顾自地说着,时间在他声调里慢了下来,“我记得我爱上了一个姑娘,可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她的模样、声音。好像戏本里,有人特意逐行逐字地抹掉了她的名字和样貌。” “我们在海里游,前方是巨大的光点,海底燃着熊熊火焰,她忽然转头来望我,接着竟沉了下去。”他慢慢地摇了摇头,似乎这事荒谬得不像真的,“我还跟着她在漆黑无人的空城里奔跑,她好像是要抓伥人。” “而且,她的手还会发光。”那光又亮又长,一直照到他的心坎里,久久不灭。 “我知道她一定是你。”他正对着她,望着黑暗里的黑影,话说得似是哀求。 她终于开口,话说得很慢,“我没明白,你如何确定是我?” 她慢慢抽出手套,伸到从窗外流进来的月光里,十指修长白皙,但左掌中赫然空了一块,伤得触目惊心。 翻了翻双掌让他看清,她退了回去,“若有会发光的人,我也想见识见识。但你不觉得你的记忆像是一场梦吗?” “刚刚庚柔说,我们以前就住一间房。”他仍不死心。 “对,若你再多打听打听,就会知道我名声不好,像这样的流言,如江如海。” 他不愿听这番话,面容也悲切起来,“公主为何不愿与我相认?” “没有不认,我们的确相识已久,以利而交,一同南下,我给你惹了不少麻烦。你尽职尽责,一路劳苦功高。我是喜欢过你没错,因我这人为所欲为,不择手段,你只是屈服于我的淫威罢了。”她听着自己长篇大论,仿佛看见自己在黑暗中闪躲腾挪。 他摇摇头,视线极力想要穿透黑暗,“我给了你凤形佩,就不可能是被动的屈服。” “替你保管罢了。” “抓伥人很容易,若不是喜欢你,我不会跟你一起满城跑。至于其他,我去问问庚柔便知。”他这么说,却立着不动。 李及双叹了口气,“即便你推算出我们相爱,那又如何?你仍旧忘了我,没有那些记忆,我就不是你当初爱上的人。” “可你没有变,怎会不是?” 她语速快了起来,“对,我没变,独断蛮横,孤行己见且不知悔改,试问现在的你要如何与我相处?一直以来,我都是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些你能接受吗?像当初那样接受吗?” “就如刚才那场风暴,你做的很对,但以前的你,是不会走开的。”她扯过药箱,箱盖已松脱,在拖行中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我要更衣换药了,还请镇国公回避。”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他看不到她,可她看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影子长长地,延伸到门上,萤亮的月光笼着,身形高大挺拔,锦袍上明灭的云水暗纹静涌,恢弘壮丽。 末了他先退一步,从袖中取出一枚树叶,放在桌面上:“若需要我,公主可以吹响这枚叶子。” 人走后很久,她也没有打开药箱,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两只袖子都抹湿了,可她死咬着唇,就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很想他,没有一天不在想他。 现在回想过去的两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 一片夜是安静的,但几百个夜色拢在一起,就成了巨大的、密集的、无可回避的喧嚣,迫使她总是醒着,始终无法安眠。 当初离开,就是不想要面对这样的状况,她不想在他脑海里灌输他们曾经有多默契,这长长的一路,不是几句轻飘飘的言语就能概括的。 若是只凭言语就能重拾爱意,那爱这件事,未免也来得太轻易了。 最后累极倦极,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圆月淡下去,乌云移过来,将半个天空都遮蔽了。 沈无淹又回来了。 敲门时没人应,他一直在后院里,也未见她出过门。 将桌上的豆灯点燃,才见李及双在塌上睡着了,半躺半靠,蜷着一条腿,姿势不甚舒适。 他朝她走过去,豆灯微弱的烛火将他的影放到极大,投在她身上,如同一个紧密的拥抱。 他心